不觉已至暮秋,黄叶满地,瑟瑟金风。这日休沐,贾环早被人约了出去吃酒,一早便起来漱洗,叮咛霁月捡衣裳来穿。

至十五日交五鼓,自贾母等有爵者,皆按品服大妆。贾赦等在西街门外,贾母等在荣府大门外。贾环年前略染了风寒,便报了病,此时正在房内沉甜睡着,并未随父兄一道等待。

菜过五味,贾环告了罪出去解手,石光禄忙命小幺儿领着他去,因笑道:“你少来我家,别走迷了。”贾环没多想,拱拱手谢过。那小幺儿公然领着他出去园子里,往僻静处解了手,又殷勤道:“您少坐,我去给您打水净手。”贾环漫应了,就往一块大青石上坐了,支着头吹冷风。坐了一会儿,没比及那小幺儿返来,反见着一锦衣玉冠的公子领着一侍从过来,见着他,转头叮咛了一句,那侍从就站住了脚,他单身过来。

贾环并不睬他,看徒兴咬紧了牙,额上汗珠滚滚的下来,这才冷哼一声:“脱手动脚的,也不看看小爷是谁!”手大将徒兴一推,看了那侍从一眼,扬长而去了。

霁月晓得他本日要去别人家赴宴,早备好了本日要穿的衣裳,忙出来抱出来,提起来给他看,口里笑道:“这是本年针线上新作的,还没过水呢,昨日才送来。”贾环就着她的手看了一回,见是一件崭新的藏青色袍子,内里搭着红色箭袖,石青褂子,一套齐划一整,很合适见客,便点头说:“很好,就是如许。”

两人在探春房里坐定了,探春叮咛丫头往厨房里要糕去:“说与他们,要一碟子豌豆黄,一碟子和合酥。”把丫头们打收回去了。贾环方笑道:“姐姐叫我是甚么事?”没了外人,探春挂下脸来,抱怨道:“不是我非要说她不好,实在是她为人也太胡涂了些,叫人一挑拨,就中了人家的计,当在前头冲锋陷阵起来。若不是养了我和你,谁放她在眼睛里呢!”贾环听她这么说,知事出有因,忙扣问内幕。探春便说了。本来是凤姐儿放利钱,扣下了底下人的月例不发,有人不忿,又不敢直接对上凤姐,不知如何说动了赵姨娘的心,叫她去和凤姐儿闹。赵姨娘倒也不算顶胡涂,也怕凤姐儿,并不敢闹得过分,只是到底形成了很不好的影响,连王夫人都轰动了。贾环听了,深思好久,看一眼探春,只道:“我晓得了,你放心罢。”并不肯多说。

探春正同黛玉宝钗等在迎春房里顽,见他来了,便与姊妹们说了一声,本身出来,拉他去本身房里坐。世人也知他们姐弟有梯己话要说,也不打搅,由着他们去了。

那侍从远远的站着,因惯知自家主子的脾气行事,不敢昂首,只垂动手看脚尖,忽听得一声惨叫,倒似自家主子的声音,忙昂首去看,只见那被勾搭的小公子一手将本身主子的一条胳臂反拧在身后,只悄悄一抬,便叫小郡王杀猪似的又叫起来。他大惊,忙上前劝:“好好的,如何动起手来了?便是我们爷有甚么不当,只求看在石大爷的面子上罢。”扎煞动手不敢去拉。

冯子荣也瞥见了他,撇嘴低声说:“上归去鹤馆厮混,叫老王爷抓住一顿好打,这才好了棒疮,又出来捣蛋了。”正说着,石光禄过来请他们同坐。两人便去了。石光禄替二人引见过,那徒兴爱搭不睬的点了个头。两人也不去讨阿谁败兴儿,只会同了身边人行乐。

一时撤了席,石光禄还命摆上果品来,留人吃果子。众同窗也有留的,也有走的。贾环便回家去了。因酒上了头,便在小书房的榻上歇了一回。醒来吃了一盏酽酽的茶,想起霁月所言,遂起家往探春处而去。

冯子荣一身暗红锦衣,头束金冠,发上又插着梅花头紫玉簪,模样非常之骚包,见了他,招手笑道:“环三你来,就等你了!”贾环四下一看,公然见人已来了十之*,忙道:“小弟来晚了,自罚三杯。”说着连斟三杯吃了。一窗友笑道:“你倒机警,我们才想着换大碗灌你,你就认罚了。罢,罢,本日就饶过你一回。”贾环便入了席,与同席说些不相干的闲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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