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檀的思路，从回想中抽回。她尽力将多年前的旧事健忘，想要温馨地躺上一会儿。但是，不知怎的，她的唇舌却自个儿喃喃动起来。
他的不耐，让秦檀杜口不言了。
至于那年青妇人，则是贺桢的妾室，闺名唤作方素怜。
贺桢怒意更甚，喝道：“你说我是恶梦？若非你秦产业初以权势相逼，又怎会有这一桩婚事？！现在你竟感觉这是一场恶梦！”
“秦檀！”贺桢的面庞忽而扭曲起来，脖颈上青筋爆出。他竟不顾统统地扣住秦檀肥胖的肩膀，厉声诘问道，“你说！是谁奉告你的！甚么‘六生修得道梅花’，明显是‘几生修获得梅花’才对！”
贺桢见方素怜如此懂事，并不因为妻妾之别而面露失落，心底略有歉疚――方素怜于本身有拯救之恩。当年，他曾对方素怜说过，若他日平步青云，定用八抬大轿娶她回家。但是天公不作美，运气兜转，他迫于秦家压迫，不得不娶了秦家嫡女秦檀为正妻，而方素怜只能嫁给他做妾。
方素怜看似纯良温婉，实则满默算计，比秦檀还要更上一筹。嫁入贺家后，秦檀频频败在方素怜的手上，方素怜夺走了秦檀的统统，更给她带来了无尽的伤痛――打杀了秦檀亲如姐妹的丫环，教唆秦檀与贺桢，更是三翻四次想要将秦檀赶出贺家，乃至狠下杀手……
“呵……权势相逼？”她的声音愈轻了，“贺桢，救了你的人，是我；你说要报恩，要娶了过门的人，也是我；为你垫了拯救银钱、替你办理选试宦海的人，也是我。可你恰好不记得你说过的话了……”
此人乃是贺家的家主，三品银青光禄大夫，贺桢。
贺桢的嘴唇，颤抖了起来，指节难以自控地曲了起来。他茫然无措地环顾四周，像是在找寻甚么东西，却一无所获，口中喃呢着“六生”之语，不明以是。
“听闻畴前夕开端，夫人便一向昏睡着。”这素净妇人抬高了声音，对挥动着马鞭的车夫悄悄私语道，“大人生性仁厚怀旧，如果赶不及见夫人最后一面，他定会抱憾很久。请再快些儿，必然要赶上！”
当时的秦檀，美得惊人，与本日这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女子判若二人。
秦檀美则美矣，却不是贺桢心上人。那夜，他冷冷道：“秦氏，你秦家用权势逼迫我娶你，我应下了。可我虽能娶你为妻，却不会对你动情。你好自为之。”
“……你！”贺桢眉心一蹙，面上有烦恼，更有庞大之色。
方素怜勉强挤出和顺笑容，略带倔强，道：“夫人未曾欺负过我。她不过是性子直，又娇生惯养了些，眼里容不得沙子；素怜并非出身官宦，家中不过是个行医的，夫人瞧不上素怜，那也是常理。”
想到方素怜，秦檀的心底便尽是厌倦与恨意。
他耳边传来丫环的抽泣声：“大人，夫人已去了！求求大人，让夫人安稳地去吧……”
方素怜面露忧色，道：“夫人待我甚好，现在她病重，我不去看望一眼，岂不是忘恩负义？”说罢，半低头颅，眼眶一角微红。
贺桢带着方素怜踏入了这个别庄，脚步顿住。
恍忽间，贺桢回想起当年受伤之时，他被仇人救起。半昏半醒间，他问那救了他的女子：“几生修获得梅花？”
但是，这个女人，现在却以仇人与爱人的名义，等待在贺桢身边。
方素怜向来通文墨，会晓得这句诗也是常理，但贺桢的面色，却因这句话而突然惨白。
“啊……六合寥寂……山雨歇……”秦檀浅笑起来，笑容格外埠温和，“……六生……修获得梅花……三生又三世……”
“六合……寥寂……”她的唇半张着，声音非常游离，面色却奇特地红润起来，绽放出别样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