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的是别的一件事。
谢茂当然不能跟容庆说，你留意天子明察秋毫为民做主，天子多数感觉你拿屎糊他脸真的很烦。这一种近乎轻视讽刺的测度上意，他只能死死掩在心底，连淑太妃都不能说。
谢茂将朝中统统人过了一圈，不得不承认，肯做的人……几近没有。
容庆似是被这个话题刺了一刀, 神采快速煞白。
他说话时温热的气味就在衣飞石耳畔缭绕，闹得这少年半个耳朵绯红，可也只是抿嘴不美意义地看着他，如何都不敢真的叫“娘舅”。
谢茂在顿时俯身，靠近衣飞石耳畔，轻笑道：“你在我耳边悄悄叫一声，我闻声就行了。叫不叫？我数三声，不叫我可走啦？1、二……”
“提及来你能够不信。”谢茂一脸奥秘严厉地说，“我虽是一等王爵，可皇父、皇兄都没给过我端庄差使。――我还没学会写奏章。”
要真像容庆所说的那样，杨靖在办这件事上如许明目张胆、近乎傻逼，查出证据是不难的。难的是，……有没有人敢去查？查了又敢不敢照实上奏？这件事可骇之处，不在于杨家外戚的权势，也不在于案子本身庞大难破，而是，它所能形成的政治影响。
换言之，全部谢朝几十年里触及性命的案子，谢茂全都看过一遍。
杨皇后娘家再牛，也总有政敌要搞他。可就算杨靖与简薛都被凌迟正法，这件事上被打脸最惨的，仍旧是天子。的确可谓即位以来的迎头一棒！
谢茂就含笑眯眼盯着他。
――这事儿，可比杨靖逼|奸不遂、残杀朝廷命官还来得可骇。
衣飞石紧紧抿住下唇，严峻又微怯地看住他。
照容庆所说，天子不止被蒙在鼓里，如奸佞所愿给无辜死去的华林县丞容绪岸扣上谋逆大罪，还给杀良冒功的守备将军简薛连升三级！
衣飞石似被他飞扬的目光刺伤，低头道：“……卑职不敢。”
悍然杀死朝廷命官，杀的还是天子亲授一方的县令！这件事如何不让民气惊胆战？
落到刑案上，最紧急的办法便是慎用斩刑。――打了这么多年仗，到处都缺人丁，鼓励晚婚早育是一个别例，少杀几个犯人也是体例，毕竟斩首示众也只能肥田，极刑犯不判死，留着去晒盐挖矿干点体力活，也是为谢朝乱世发光发热嘛。
“驰风和奔雷客岁生了一匹小马驹，我还没想好送给谁。”谢茂高耸地说。
这案子要说古怪刁毒实在也不然。但是，这又确是一个极其可骇的大案。
容庆双目眦血，叩首道：“千岁！草民所言句句失实，华林县人皆可为证！”
衣飞石的母亲虽是梨馥长公主，可这位公主毕竟是养的，他如何敢叫娘舅？
唯有谢茂神采稳定，沉吟道：“此事我得细心想一想。”
这恐怕不是“偶有嫌隙”。谢茂影象里底子没有这桩华林县背叛案的存在，也没听过容庆父子的名字, 只怕这场血案宿世就被完整淹没了下去。明晓得容庆口中或有不尽不实之处，谢茂也没有过分度地计算。――就杨靖那小我渣，再杀十遍都不冤枉。
“也罢。你有难言之隐，不肯说此前的来源，那就不说了。我倒是信赖你的说辞, 可我信赖不敷。――你有证据吗？”谢茂又问。
――何其明目张胆，何其放肆猖獗？！
衣飞石小声喊了一句，谢茂听不清，复又趴下伏在马背上，“你在我耳边喊一声，要乖乖的，甜甜的。”
按照谢茂对他大哥谢芝的体味，一本奏上去，天子留中不发是客气的。真把天子惹急了，他就敢把证据直接烧了，证人砍了，再问你一句，空口无凭，以何为证？攀污皇亲，剑指东宫，用心谋逆，罪当诛族。生生冤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