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郡灭亡了，不堪的成规自当随之灭亡。他挤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像是瞥见那日奔向他的长姐，可下一瞬，面前便是长姐分开时的断交。
借着暗中，她端直了腰身，谨慎翼翼地问道。
烛火明灭，像是被甚么妖风刮倒，狠恶地颤抖着身形。每一粒烛光都沙哑着嗓音，摧枯拉朽般迎上夜的痛击，势要染出一片光亮。
珈兰闻言微滞，她面前乌黑一片，自不知楚恒所言如何。少女抽回了手，微微收了腿跪坐，面前的乌黑实在叫人难以适应。可她又不敢茫然叫楚恒点灯，恐怕他瞥见丑恶红肿的眼周，更怕他瞧见本身狼狈不堪的模样。
母妃最爱标致了。
他模糊约约瞥见，那日白露带着他来到院中，就瞥见棋盘前自傲暖和的长姐。草率的一个干枯将死，窥测着梅树下一双璧人，任凭风再清，云再淡，也不及贰心底的苦楚。
很久，楚恒扶着轮椅的把手，站起家来，明显是瞧见窗影上倒映出的女子身形。那影子发髻梳得微高，是常用妇人髻的白露，正立在门边，下一瞬便要拉开门来。
可这孩子的心药，是甚么呢？
白露曾说，珈佑心中有疾，自珈兰不顾他禁止分开后，愈演愈烈。这病症叫人束手无策，即便妙手如白露，也只敢保守医治，不敢说定能病愈的。
“迎娶三公子妇，林氏……瑶溪。”
“你连林氏女都能接管……你必然会娶她的，对么？”珈佑见他好久不答，复又问道，“……会么？”
少年眼中微涩，收了目光，表示大寒推他入府。府内万般场景一如往昔，他已不记得这是守坟的多少个年初，只打本日起，林后罪恶已定，他即使死了，也能得见母妃故颜。
他父王又如何不是呢。
“是奴拖累主上，”珈兰下认识答道，声音另有些沙哑，“当在被捕之时，便服用毒药。”
来人步步靠近，迟缓而果断，忽在她的榻前顿住，捡了妆台旁的椅子坐下。二人在黑暗中静坐，近在天涯而无言相对，光阴不居。
她没有接话，而是想起年青仙颜的林瑶溪，恐不日便要嫁入府中。珈兰的聪明才干从不逊于楚恒和珈佑，只消稍稍思考，便知楚王企图。林后垮台，楚王毫不会让林氏一族寄但愿于林淑淇的遗子，不然，便是滔天的萧墙之乱。
回到府中时，天方才擦黑。
老二耳根子软，也是个脾气脆弱的，难保能拦下林后东山复兴。现在的局势，为稳住林氏，他必须寻另一条路，分离林氏心力，令他们族内自生分歧。何况，他身后担当王位之人，他早已……
“你想不想，为她和南郡，报仇雪耻。”
“叩见主上。”大雪后撤了半步，躬身施礼。
“我刚替兰儿换了药，”白露高低打量了他一眼，见囫囵个儿的没甚么大事，便也撤销了替他评脉的心机，“你如果想去瞧，出来便是了。只是谨慎着些风，别叫给人扑着了；若能不点灯，那是最好的。”
“你……”
“小时候，每到夜间，我总会被恶梦惊醒。”珈佑收回目光，望着黑暗中独一的光点，“可我只要瞥见她在身边，听她唱哄睡的歌，我才想活下去。才知这世上，竟有后代之爱，值我一条性命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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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籁俱寂，只要轻风轻抚树叶的声音。千片、万片的竹叶仿佛在遥遥反响着，叫人沉浸此夜，奔赴万重山峦。
少女衣袍疏松，长发如瀑，斑斓而温婉，似水如雾。
可她却……
一笔拓开的暗中，仍有飞灰簌簌跌落，开满沉寂编织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