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小园一怔,模糊感觉这个戏码有些似曾了解,来不及多想,把贞姐一推,“帮我看家!”便吃紧忙忙朝县衙奔畴昔。
夏提刑呷了口茶,让人将那“借券”拿过来,微微瞟了一眼,脸上神情明显是“谁晓得真的假的”。咳了一声,展开来读。
全府都不明白西门庆怎的俄然大发雷霆。吴月娘她们正在前厅天井内月下踢毽子玩,转眼就看到大官人气势汹汹地闯出去,赶紧一溜烟都走了。只留下痴钝的孙雪娥,还舍不得脚下的毽子,还在欢声笑语的追着玩,让西门庆赶上踢了两脚。孙雪娥当下就站不住走不动,倒在地上哭天抹泪,又是叫大夫,又是大呼我残了,搞得百口鸡飞狗跳。等回房一看,腿上青肿了一大块,动都动不了。西门庆当晚宿在书房,打丫头,骂小厮,只是没好气。
郓哥掉头就往外跑。武大抵糟糕,好歹念着这么多日子的合作交谊,从速把嫂子叫返来!
武大那里认得,连声叫道:“不是我写的!你们休要平白欺负人!没错,俺武大是跟街坊邻居借过钱,但是全都……”
他那里有对簿公堂的经历,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话,最后一个衙役看不下去了,呵叱道:“行了,老爷晓得了!
醉鬼一拳头砸在门板上,惊得武大差点跳起来,“喂,武大郎,你真不晓得俺是来干甚么的?装傻是不是?”
两人赶紧跪下,满脸横肉里挤出三分委曲,拿腔拿调地说道:“彼苍大老爷明鉴,明显是这报酬了葬他老爹,欠了俺们一百贯钱,三年没还,连本带利该当是一百五十贯。俺哥俩探听到他在县衙广场做炊饼买卖,赚得盆满钵满,这才筹议着向他讨还负债,却无端遭他唾骂,又打小人!本日真是倒霉,大老爷要为小人们做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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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大从成堆的酱缸里钻出来,一脸茫然:“诶?”
郓哥一个激灵,赶紧愣住脚步,悄悄挪到一头小毛驴前面。这是找茬的来了!
夏提刑也感觉有三分好笑,内心猎奇,听他们把话说全了,才捋着下巴上几根稀稀拉拉的胡子,批评道:“嗯,一百贯也不是小数量。空口无凭,你们说武大郎欠你们钱,可有证据?”
武大赶紧噤声。
本来要说“全都还清了”,两个醉鬼哪容他再出一声,揪住话头,大呼道:“是了!当时俺们就住你隔壁,就是你街坊!这矮子乞贷不还,还撒泼!”
武大还不明白,老诚恳实答:“眼下我们卖酱菜。要砒`霜,得去药铺啊。”
几个站前排的,脖子伸得比鹅还长了,看到那纸上密密麻麻一堆字,只是认不清。
眼看着第二下拳头又压下来,武大本能地捧首缩低,蜷成一团,内心委曲又活力。少年期间没少被这么平白无端欺负过,向来都是打碎牙齿和血吞,乖乖受着别人的嘲笑和白眼。可现在……现在他三十岁了,有个做都头的兄弟,有个聪明仙颜的娘子,还会挣钱挣到让邻居们恋慕!
围观的几个老夫子连连点头。这世道,妇人家竟然抛头露面去公堂,民气不古哪。
动静越闹越大。邻居几家人已经风俗了武大师这阵子三天两端的出事,按例出来看热烈。刘娘子还在月子里出不来,换成了贞姐她爹,探头探脑的瞄了一眼。“潘弓足”九贯钱雇了贞姐去,大大挽救了他在邻居眼中的面子,又是雪中送炭一笔钱,开端他还感觉挺感激,但没多久又一肚子不满:这六娘子带着他女儿每天抛头露面,不是把闺女家名声都糟蹋了?但人家是店主,总不至于把九贯钱退掉――是以对武大师多有微词。见武大单独一人在家,被两个醉鬼推推搡搡,反而抱起胳膊,很有些事不关己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