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洛神悄悄地坐在本身已经独居了十年的道观静室当中。
甚么都结束了。
便如其名。冥冥当中,这或许何尝不是一种谶命。
南朝风骚,家属荣光,以及,和她有关的统统,都将要在彻夜闭幕。
阿谁荣康,曾是巴东的处所藩镇,数年前丧妻后,因慕高氏洛神之名,仗着兵强马壮,朝廷对他多有倚仗,竟求婚于她。
大家都知,羯人军队残暴成性,每攻破南朝一城,必烧杀奸掠,无恶不作。现在的羯人天子更是毫无人道,传闻曾将南朝女俘与鹿肉同锅而煮,命座上门客辨味取乐。
“我不走。你们走吧。”
但是这十年来,无数个被恶梦惊醒的深夜里,当在耳畔传来的远处那模糊的江潮声中展转难眠之时,高洛神却老是节制不住本身,一遍又一各处回想着当年的那一幕。
“夫人,保重……”
高洛神的面前,浮光掠影般地闪过了这很多的画面。
母亲萧永嘉,兴平帝的长姐,号清河长公主。
兴平十五年,在她十六岁的时候,她第一次晓得了死别的滋味。那一年,和她情同亲姐弟的十五岁的堂弟高桓,在安定宗室临川王兵变的战事中,不幸罹难。
她更曾经想,倘若十年之前,阿谁名叫李穆的男人没有死去,现在他还活着,那么本日之江左,会是多么之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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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象,也最后一次,将她唤回到了十年之前的阿谁江南暮春。
直到有一天,她被召入皇宫。
道姑们纷繁朝她下跪叩首,起家后,相互搀扶,一边抽泣,一边回身仓促拜别。
曾经觉得固若金汤的通途,也没法反对羯人南侵的脚步。
白鹭洲畔,台城春深。
此次羯人大肆南侵,荣康便是前锋,带领羯兵南下破城,耀武扬威,无恶不作。
羯兵已经追到了江边,大声吵嚷,有人渡水追她而来。
“夫人!羯人已攻破城门!传言太后陛下在南下路上被俘!荣康领着羯兵正朝这边而来,怕是要对夫人倒霉!夫人再不走,就不来及了!”
一片烛火摇摆,将她身着道服的孤瘦身影投于墙上,倍添凄清。
她的堂姐高太后,因了十年前的那件旧事,知亏欠于她,亦不敢勉强。
高洛神步出了道观后门,独行步至江边,立于一块耸岩之上,了望面前这片将九州分别了南北的浩大江面。
而他,终如此地死在了她的身上。
以高氏的崇高家世,又怎会联婚于荣康这类方伯武将?
她的鼻息里,最后闻到的,是春江潮流特有的淡淡的腥味。
末端,她的脑海里,俄然又映出了另一张面孔。
一向以来,高洛神都想将那张眼眶滴血的男人的脸,从本身的影象里抹除而去。
最好健忘了,一干二净。
高洛神闭目。
无数个从梦魇中醒来的深夜,当再也没法睡去之时,独一在耳畔伴随她着的,便是那夜夜的江潮之声,夜复一夜,年年代月。
安静的糊口,就此被突破了。
一片江潮,迎头打来,她闭目,纵身迎了上去。
高洛神没有转头。
那一刻,她被他扑倒在了地上。两人的脸,间隔近得能感知到对方的呼吸。
银月悬空,江风猎猎,她衣袂狂舞,如乘风将去。
除却家世,高洛神人如其名,才貌名动建康,七年以来,求婚者络绎不断,几近全数都是与高氏相婚配的士族杰俊后辈。
他仿佛一头受了重伤的濒死前的暴怒猛兽,下一刻,便要将她活活撕碎,吞噬下去。
洛神曾猜想,父亲为她如此取名,这此中,何尝不是没有吊古怀今,思深寄远之意。
江水卷涌着她垂垂漂泊而起的裙裾,如同散开的一朵花儿,肥胖如竹的身子,被波流推着,在江风中闲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