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一扬手,“哦”了一声,算是回应,持续往院子里走。
“喔,有弹劾就好,待议处时再算账!”高拱凶巴巴地说。
高福支吾道:“小的,小的今儿出去,想探听珊娘…”他一缩脖子,咽归去半句话,“就去了大明方物商号,谁晓得嘞,这方物商号盘出去了,小的又去豆腐陈那边,还没有走到,就传闻陈大明陈掌柜的,殁了,竟是自寻短见嘞!”
恰是暮春时节,气候不冷不热。交了亥时的都城已然无有了白日的喧哗,昏昏欲睡状。几小我拐上草厂街,高拱道:“正月里初到都城,私访了两天商家,而后再无闲暇,本日到陈家,要访得陈掌柜他杀之因,一窥贸易凋敝之由,以定恤商之策。”
“得霖,别忘了以农为本的祖训!”赵贞吉大声对陈大春说。
高拱又是忙到交了戌时才回到家,更了衣,行动迟缓地往餐厅走。夫人张氏迎畴昔,见他满脸疲态,责怪道:“你这老头儿,都说不管是在阁还是在部,老是一副精力充分、干劲实足模样,如何一到家,就像霜打的茄子?”
“高阁老所言,不啻替贩子代言的陈情表啊!”一散朝,户部侍郎陈大春就凑到高拱面前,赞叹说。
约莫两刻工夫,主仆一行到了陈宅。按事前所议,由房尧第进内祭奠,高拱则在院中背手低头渐渐踱步。三三两两的人在旁低声唏嘘群情着。
“不睡了!”高拱站起家,往书房走,“明日有早朝,先说于皇上晓得,我得去写本。”直到鸡叫三遍,他才走出版房,换衣登轿,赶往建极殿去早朝。
房尧第不解,堂堂在朝大臣,为何大半夜的,神奥秘秘微服拜访一个贩子。待骑上毛驴,高拱方道:“高福,你给崇楼跟高德说说咋回事。”
朝会响起窃保私语声。惊奇的目光齐齐向高拱投来。人们吃惊的是,朝廷最有权势的在朝者,在堂堂的朝会上,说出话来,却像来打官司的诉冤者。高拱不觉得意,但他晓得皇上不肯听长篇大论,他已然说的够多了,便不再细说,径直提出建言:“臣已具疏,俯请皇上特敕部院,痛厘夙弊,统统惩革,恤商资商;并请皇上特降圣谕,行钱只从民便,不准再为多议,徒乱商民耳目。”
高拱道:“臣亦惊问其故,则曰:贩子之累也。臣又问:朝廷买物,倶照时估,贩子不过领银代庖,如何竟致贫累?则曰:贩子利用甚大,税费繁多,办理周匝,已用去大半;而官府应支之银,却未知何时付给,所办赋税物品,多靠存款周转,一年不还即需付一年之利,有积之数年者,何可计算?”顿了顿,又道,“至如经商,必是钱法有必然之说,乃可相互通行。而钱法不通久矣。众说不一,愈变动愈狼籍,愈禁约愈错愕。乃至贩子铺面不敢开,买卖不得做,嗷嗷为甚。”
眼看到了子时过半,已是深夜,高福从内里还毛驴返来,见花厅亮着灯,几小我还在不断地说着,出去催促:“天快了然,还不睡觉?”
“喔,国朝二百年矣,恤商之言倒也有之;然位居在朝而代商陈情,疾呼恤商者,玄翁乃第一人!”太常寺少卿刘奋庸也凑过来感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