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逢时沉吟半晌,眼一瞪道:“天朝体统,巡抚非总督属员;且朝廷成例,与北虏打交道,由大同巡抚出面。既然俺答汗讨情,本院给他个面子:军门要赵全、李自馨两人,另扣押张彦文一人;本院要名册中前十的别的七人。”
方逢时刚送走哑都善,即接到打儿汗首级哥来谒的禀报,他提了提神儿,即在大堂召见。鲍崇德先将谒见总督景象禀报一遍。打儿汗首级哥开言道:“太师,我大汗的意义,请天朝先归还大成台吉,必执送赵全等给天朝,毫不扯谎!”
“太师,这这……”哑都善支吾着,茫然不知所措。
打儿汗首级哥从王崇古的话里已听出端倪,对此本不抱但愿,又听方逢时如是说,也就不再辩论,又道:“既如此,太师看,何时何地将赵全、李自馨二人归还?太师又何时将大成台吉归还?”
哑都善喏喏辞职,即禀报黄台吉。黄台吉大惭,忙道:“哑都善,你再辛苦一趟,转告太师:北人不读书,甚鄙。蒙太师训,知罪矣.”又对龚喜道,“我感太师诚意,虽一草一木也不敢动,但经宣府出张家口返回。”
方逢时闻报,提到嗓子眼的心稍稍落下,传令在东城楼备下了酒宴,他要亲身接待来使;又叮咛备了金银金饰、绸缎布匹。半夜,黄台吉的使者哑都善入城,被引上城楼,见方逢时亲身驱逐,受宠若惊,干脆照汉人礼节,行叩拜大礼。席间,方逢时又把叮嘱龚喜转告黄台吉的那番话说了一遍,哑都善喏喏而应,宾主欢洽,盘桓至东方发亮,重赏送出。
打儿汗首级哥领赏出了巡抚衙门,到驿馆安设下来,即随鲍崇德去会把汉那吉。把汉那吉着了盛装,仿佛天朝武将,端坐厅堂,访问打儿汗首级哥一行。打儿汗首级哥抬眼望去,端坐者是一名绯袍金带的天朝武官,身边侍立着亲兵,剑戟耀目,骇怪不已,喃喃道:“此天朝将军威仪,那里会是大成台吉?”近前几步,细细打量,才认出果是把汗那吉无疑,这才喜极而泣,见礼谒见,哽咽道:“少主爷!老主子、老主母思念大成台吉啊!”
把汉那吉将信将疑,不知说甚么好。
“嘿嘿,太师,”打儿汗首级哥道,“小的已禀报军门,愿把赵全、李自馨送来,其他如枯草,不值钱。军门并无贰言。”
凌晨时分,方逢时正和衣而卧,中军来报:“黄酋率二万骑,已于半夜杀奔大同之东塘坡,势甚猖獗!”
“这就好!这是汝家的福分,还疑神疑鬼做甚!你归去转告俺答汗,即上请封求贡的禀帖,至于何时归还把汉那吉,天朝有天朝的端方,要皇高低旨方可。不过请俺答汗放心,此事皇上已允准,只是详细机会,尚待请准。”方逢时和颜悦色地说,言毕转向亲兵道,“厚赏诸使者!”
“喔呀大成台吉,老主子说大成台吉是天使,这回替大汗办成了他日思夜想没有办成的大事啊!”打儿汗首级哥冲动地说,“老主子还说,将来他的位儿,就是大成台吉的了!”
宏赐堡外,黄台吉闻得方逢时遣使携俺答汗令箭而来,即在大帐传见。一见令箭,且喜且疑,道:“此非我父令箭,是我侄子把汉那吉的,乃我弟黑台吉的遗物。”
“啊?!”方逢时大惊失容。坐下,又站起;站起,又坐下,额头上的汗珠,不时滴下,流到嘴角,一股涩味侵入口中,他方举袖胡乱在脸上擦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