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败如许的日子，来为叶远祭扫的人不会少，是以乔辞也不奇特，漫不经心肠“嗯”了一声。
他也唤她的小字，研墨的时候会歪头喊“悄悄”，嬉闹的时候也会“悄悄悄悄”地唤个不断。因着她虚长他一些，他还会在惹她活力的时候主动凑上来，用澄彻的嗓音软软唤她“悄悄姐”。
乔珩闻言鼓了鼓腮帮子，又偷摸摸瞄了乔辞一眼，见她没有改口的筹算，终究还是点头应了。
但若那人不是已故之人呢？
“以是你会是他么？”她的手悄悄摩挲着青石碑上的刻痕，“这么多年畴昔了，我从未想过你有活下来的能够。”她轻叹一口气，面对着他的衣冠冢，当初狠恶的情感早已跟着时候的流逝消磨殆尽，剩下歉疚与悲哀也能够用安静的假象袒护住，就像她向来都不晓得当年的内幕普通。
这老仆姓孙，本是乔家之前的管家，厥后乔家举家迁徙到沂都，他便留下来看宅子。
乔辞神采怠倦地揉了揉额角，心中几次咀嚼着“已故之人”这四个字。
伞下是乔珩稚嫩的脸庞，对着她眯着眼一笑：“我托孙管家带着我来这里看看，阿姊可莫要指责孙管家。”
这里说是祖坟，实在也就只是一座一座的衣冠冢。当年叶家那场大火烧得过分惨烈，当火势终究燃烧以后，百年的书香世家化作一抔焦土，那里还分得清谁是谁。
她放动手中的油纸伞，从不远处的垂柳上折下一枝新柳，躬身谨慎翼翼地插在他的坟头。新柳配着润土，柔滑得仿佛能重新收回芽来普通，她有半晌的恍忽，再直起家来，才发明淋在身上的雨丝没了。
乔辞闻言向着远处一望，果不其然见到本身的马车旁又停了一辆马车，孙管家牵着马缰，正在与本身的车夫交头接耳说着甚么。
孙管家上前对着两人揖了揖手，好言劝他道：“祭扫的地儿离城中另有一段间隔，小郎君舟车劳累，还是随我一道在家中歇着罢。我这里还筹办了小郎君最爱吃的甜羹，在家中烤着火吃甜羹不比在内里淋雨强？”
大彦鼎祚绵长，这个历经数百年风雨的帝国能够耸峙不倒，与其对于礼俗教治的格外正视不无干系。
乔辞解释道：“因着下雨不便利，路上便行得慢了些。”
叶家出事的时候，乔珩年纪还很小，乔辞本不欲他晓得这些阴暗的陈年旧事。不过他来都来了，她也不能轰他走，便将他领到了叶远的衣冠冢前：“过来祭拜一下罢，这是我当年的教员。”
“你说他会不会为阿谁叫做叶斐然的孩子折柳呢？”层层密柳遮住了视野，乔珩甚么都看不到了，只能遗憾转正了身子，托腮担忧道，“如果他也将此事怪到叶斐然的身上，看到我们为他插柳心中不痛快，把柳枝拔了如何办？”
乔辞抿了抿唇：“是我当年的玩伴。”
乔珩往年并不常回清州，乍一返来便让人措手不及，孙管家一面筹措着人去清算配房，一面去取乔辞祭扫用的物件，再返来时，便见到乔珩用手拽着乔辞的衣袖悄悄晃着，用少年独占的糯软的嗓音与她筹议道：“阿姊，我已经不困了，随你一同去祭扫好不好？”
乔辞到的时候天气已然不早，阴沉沉的黑云下，那些被绵绵细雨润了色的青石碑显得非常庄严。在她之前必定另有人来祭扫过，叶家每个坟头上都被插了一枝新柳，乔辞放眼一望，唯有一座坟头空落落的，显得形单影只。
乔辞沉默了。
乔辞阖了阖眼眸，淡淡道：“会有人不插，但不会有人拔了的，那是对已故之人的大不敬。”
乔辞走近，惨白指尖轻抚上面一排冰冷笔迹，低低默念了一声“叶斐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