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长韫沉默了半晌,轻叹一声。“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此道温谕,尚不知是失马带良驹之隐患否。”
邵长韫负手而立,眸若寒冰,腔调冷冽,续方才之言道:“昨日,萧帝暗谕回京,着定国公长女邵氏本日备嫁,待征剿雄师班师归京,与襄国公庶子谢庭玉择日结婚。”
及得了夏衡表示后,邵长韫方将匣子盖上,将青砖一一埋回,又细心扫了薄土填于砖缝间,才将圈椅谨慎挪回原处。彼时,书房内复原如初,未有一丝异状。
夏衡剑眉深锁,神采稍转凝重,“你从不会做无用之举,定是发觉了甚么,才会行此保全之法。”
言语间隙,又指着夏衡腰间的卷轴说道:“我所托之事,业已誊于纸上,就藏于这卷轴的轴杆当中。待出至外间,便要劳烦于你了。”
夏衡举头抱拳道:“纵殒身去命,亦定不负邵爷所托。”
“这便是我心忧之地点,谢氏一族本就昌隆,此次又立军功,实是烈火烹油、鲜花招锦之盛极。而此时,萧帝又暗谕谢邵两家许结朱陈。虽说暂无近忧,但从长远观之,两强订交,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邵长韫眉间微微震惊,一口浊气似从胸间畅舒而出。直至其间,邵长韫才真正信赖此人,前番摸索之意尽数撤除。遂正色说道:“有一物件,要借你之力,夹带出去。”
“且慢。”邵长韫出声截住了夏衡的行动,提示道:“放在顺手处便是。”
待邵长韫将面前青砖尽数起开,一个一尺见方的黑洞便露了出来。夏衡搭眼一瞧,只见当中放了只旧木匣子,也未曾上锁,灰扑扑地似有些年初。
且说这坊间小民最势利,眼如利鹰,心若聪狐。更莫说夏衡这其中俊彦。
要知邵长韫有无破解之法,且听下回分道。
夏衡面露敬意,恭谨道:“机谋之师当如邵爷,夏某爱护。”
“由他吧。如果撤除他,一来打草惊蛇,引得萧帝思疑;再者别的眼目启用,还得劳心费心肠掘出来。不是每个都这般显目,哪得这些闲工夫。”邵长韫浑不在乎,轻飘飘的说道:“有他在,萧帝对我还能放心些。”
夏衡伸手接过,晃手掂了掂分量,竟与起初相较不大,遂不解道:“虽说我不擅工夫,但爬墙入宅尚还小可。邵爷叮咛一声,拣个半夜时分,我自出去取了便是,何必行此劳烦之举。”
邵长韫感念他的热诚,坦言相对道:“去岁岁末,留都金陵一代匪寇横行,打家劫舍、欺男霸女,无恶不做。金陵百姓如掷水火之间,苦不堪言。金陵郡守潘牧八百里加急文书呈至御前,急请萧帝派兵弹压。萧帝闻之大怒,朱笔御批,征剿匪寇。时价现任襄国公谢永忠老病复发,未能披甲上阵。”
邵长韫伸手掀了匣子盖,从中提了一个素锦承担出来。也不知那承担里放的甚么,微微一动,便叮铃作响。邵长韫暗使了眼色递与夏衡,夏衡会心,闪至窗前,自窗缝处向外窥测外间诸人行迹。
“宣文年间,程谢两族缔结两姓之好。后大建立国,程雍军功独大,偌大圣京,竟未有人可掩其锋芒。崇德二年,程雍大修安国公府,因越制被削爵抄家。其妹程氏,虽暮年嫁与襄国公谢嵩为妻,仍受连累,自戕于府内。彼时,安国公一爵,终。”
邵长韫郁郁一笑,言辞中异化了一丝清浅有力的感喟。缓缓说道:“只期仅是我多思之举。”
“得令。”虽不解其意,夏衡还是应了一声,将卷轴别在束腰的麻布带里。
言及此时,邵长韫神采微殇,又接言道:“彼时,满朝文武竟寻不出一名可用将才。其嫡子谢庭岳仰叩天阙,言可代父出征。萧帝大喜,任谢永忠之宗子谢庭岳为破虏大将军一职,次子谢庭玉为从将。两人马上领兵赶赴金陵,征剿匪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