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来,在新乡村包抄的中间肠带,见到了一片老屋子,却都大门舒展。门前堆积着厚厚的落叶,鲜红的春联非常夺目。远处赵家的三座明末堡楼巍然耸峙,很有些壮观的意味,却绕来绕去如何也走不到近前。一座关帝庙补葺一新,却也是大门舒展。
屯城就位于沁河岸边的卧虎山下。
前人以为:“水者,地之血气,如筋脉之通流也。”又说:“经脉者,以是能绝存亡,处百病,调真假,不成不通。”(《管子·水地》)。当代嫌弃传统文明,没有了对六合的畏敬之心,统统的河道干枯的干枯、净化的净化,能够流淌的也被一座又一座的水库寸寸截断,早已是不通了。
屯城张家祖坟和其他几户簪缨世家的祖坟,经历了几番洗劫和盗墓,已然脸孔全非。
张慎言在遭受贬官、闲居故里的光阴,淡泊功名,寄情山川,于泊园写下了诸多诗篇,名曰《泊水斋诗钞》,后被支出《四库全书》。该诗集合以泊园定名的诗歌有《泊园松苑》《泊园听雨》《泊园对月》《戒严走泊园对花作》《仲秋泊园卧病》《润十一月朔二日郊行看雪归泊园独饮有怀作二首》《留郭九子读书泊园以归省展期》《韩中散见枉泊园》《抵泊园甫成二首》等。
“泊园”,在张慎言的心中,是人生的暖色,是故乡的温情,是可避风雨的港湾。算下来张慎言在故里的赋闲光阴,应当是别人生中最好的日子,宦海上的荣辱得失,比起厥后的贼害横行,国破家亡,实在也算不了甚么。
大清立国后,饱经践踏的屯城又垂垂规复了元气,在而后的三百年间,还是光风霁月,流金溢彩。汗青仓促走过,转刹时,昔日的繁华已成为过眼云烟。颠末端各种花样的风雨培植,屯城曾经有过的斑斓,只要畴前人的诗歌中略窥一二。屯城现存一方石刻,名曰“沁园”,是康熙年间做过刑、工、户、礼四部尚书的江西吉水人李振宇为陈谦吉的“沁园”题写的门额。陈廷敬三子陈壮履有《诸侄邀饮沁园》诗一首,曰:“村庄衣冠古,园亭风景嘉。檐垂当夏果,篱艳后庭花。拔地青峰瘦,穿林碧水斜。更无酬酢事,藉草酌流霞。”诗中当时的屯城,村民穿着古朴,园亭齐楚,屋檐下垂挂着夏天的生果,篱笆墙开满了素净的鲜花,模糊青山拔地而起,一湾碧水穿林而过,西天里充满了金红色的流霞,恰是能够扫兴下酒的风景……张慎言从孙张泰交有《受祜堂集》传世,诗才似在张慎言之上,录一首《襄城七夕》供读者批评:“万里劳三月,他乡七夕天。几声茅店雨,一带晚村烟。兴到酒难觅,愁来夜不眠。鼓盆余已久,乌鹊亦空填。”
张慎言在泊园的安好光阴非常长久,崇祯三年被贬,崇祯四年便遭受了匪患,匪患过后是兵患,崇祯六年又遭受了一场可骇的大瘟疫,接着便是严峻的饥荒。毕竟也没能在故里寿终正寝。
屯城当年的松柏苍翠模糊还在,秋冬之际,红叶弥满山谷间的风情还在,但溪涧盘曲,溪尽处的小桥、桥北绝壁上状若飞楼的菌阁倒是看不到了。在泊园旧址的半山腰上,透过树枝的杈桠,可模糊瞥见几处洞窟,那极有能够就是张慎言笔下的“石屋”。
设想不出泊园当时的风情,却能够感遭到张慎言受贬后的内心苦闷。生于季世,时乖运蹇的感慨时见于诗中的字里行间。他在《秋雨后有怀》一诗中写道:“云凉苔冷叶纵横,孤单垂帷观我生。澹此多心翻爱病,简之真寄不求名。卧听壁响非山川,静挹芳馨岂杜衡!良朋天涯殊隐士,中间存没怆吾情。”?
张慎言是明朝吏部尚书王国光的外孙,很早父母双亡,由祖母一手养大。他自小颖慧绝伦,家学渊源,才调出众,有文章曾被视为三晋楷式。明万历庚戌年中进士,今后踏上宦途。所过之处,官声甚好,做陕西道御史期间政绩卓著,本地公众为其建了祠堂。张慎言襟怀开阔,不避权贵,平生宦途盘曲,因“三案”违逆旨意,被贬谪戍守甘肃酒泉,却能宠辱不惊,在肃州构建“快雪亭”,日日著作此中,以诗文当吹笳拊缶,得意其乐。赐还后,补湖广道,迁太仆少卿,太常卿,转刑部左侍郎,又因谳狱分歧帝王旨意,罢官家居。而后在屯城的泊园度过了八个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