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凄然,山形如鬼怪。我徐行下山,心中的打算早已成型。
十年间,我没有一天不想着重新回到这里,没有眷恋,只要仇恨。
崔家人天然不敢怠慢,一时候高搭彩棚,赶制喜服,当天即行了拜堂之礼。当然崔公子此时昏倒在床,是转动不得的,只能由一个丫环穿戴了少爷的衣冠代为施礼。
飒飒风声如同庞大的野兽舌头****着全部猎场,浓厚的血腥味不但没有被遣散,反而异化着泥土和草木的气味愈发浓厚起来。
所谓病急乱投医,药食符水十足罔效,崔府只得贴出布告――为崔公子娶妻冲喜。
三日以后,南增国丞相崔徵的宗子崔遇之与朋友游湖返来后,俄然生了怪病,经多少太医诊治,都不见效。
当年两家因为争买一婢女,弄得不欢而散,现在他倚仗妹子得宠,动辄就和崔丞相过不去。
皇上正恋着回宫和妃子们耍笑,听了苏侯爷禀告也不等崔丞相说话,就大袖一挥说:“既然如此,这件差事就交给崔爱卿,半月以内完成,朕自有重赏!”说完便退朝,回了后宫。
崔夫人亲身迎至二门,这婆婆自称姓李,有一女儿名叫月微,年方十五,因为来都城探亲不着,孤儿寡母难以度日,以是愿将女儿嫁入崔家冲喜。
我见天气实在不早,如果再不归去,奶娘必然要急坏了。山下的焚城一片灯火,一如我十年前分开的阿谁夜晚。
慌乱了几日,崔公子更加奄奄一息,崔丞相崔夫人见了如同摘去心肝。
崔家立即派了肩舆去接,那女郎固然荆钗布裙却礼数殷勤,举止风雅,固然有些蕉萃之态,但面庞也非常清秀。
冲喜的布告贴出去三天,却无一人来揭。并不是崔家的时运太差,实则是里头大有文章。
这尚是结局好的。倘如果病人死了,这女人的结局就更可悲,既有伉俪之名少不得要为他守寡,更有一些暴虐的人家,暗中将女子害死,只说是为夫殉情,使其陪葬,好让自家儿子在阳间有人奉侍。
现在天气已暗,深紫色的夜幕亮起点点星子。少顷,玉轮从天涯升起,收回世冷的光,无情中略带诡异,映照大地。
凡是冲喜的女人,所面对的环境不过两种,一是病人好了,二是病人死了。
本来焚城有位苏侯爷,其妹是皇上的宠妃,是以常日里张扬放肆,全然不将朝中官员放在眼里。
此时的诸位大臣全都装聋作哑,哪个敢回声?恰好苏侯爷使坏,从后推了崔丞相一把。
崔夫人见了天然对劲,又转禀了老爷。
家里的下人早将崔少爷和月微的八字写了红纸交与阴阳先生,批了个上上大吉。
我说不清心中所感,怔忪间被一阵奇特的声音惊醒。我稍一回神,当即明白了是一群野狗闻到了气味来刨挖死尸。
天子好不难堪,招来满朝文武商讨,如何能做出无缝天衣。
月微文静和顺,不消公婆叮咛,整天经心奉侍崔公子,百口高低无不奖饰。
但是崔丞相流年倒霉,儿子的病刚好,宦途又遭受不顺。
就在我思虑的当口,那些幽绿光点已然钻入土中。半晌以后,又一个接一个破土而出,分歧的是比之前都大了很多。不过倏忽之间,便又飘散不见。
我看到西北方呈现了无数个幽绿光点,就像是万千只萤火虫,忽聚忽散,倏忽便飞到了埋死尸的处所。
苏侯爷一脸坏笑,凑过来低声说道:“丞相神通泛博,这小小的一件衣裳有何难哉?”说完摇扭捏摆地走出宫门,脸上神情好不对劲。
天子见崔丞相站了出来忙问:“崔爱卿,你可有体例?”
撕扯声、吞咽声、利齿磨骨声、威胁的狺狺声,此起彼伏。我并不害怕,只因早就见地了世情险恶。人何尝比野兽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