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家正厅内，当家主母卓愉在长官上几次拭着眼角泪，一面听着娘家哥嫂夹枪夹棍的抱怨，时不时转头期呐呐艾看看身边的儿子罗风鸣。
他们很清楚，罗翠微这女人既不是胡涂的软柿子，也不是个会让他们三分的省油灯。
一旁的卓家五嫂也跟着接话道：“可不是？本来瞧着前年有些转机了，这客岁、本年往北边走的货又接连在松原出事，那可都是真金白银盘下来的货啊！一年年看着银子化成水，罗家再是家大业大，也架不住比年的只出不进哪！”
可如果北边的商路一丢，最多十年，罗家必现颓势，这才是眼下最最致命的。
黄家与罗家别苗头已不是一日两日，以往有罗淮压着，他们还没这么明目张胆；这几年罗淮受伤在家将养，罗家商事全交到罗翠微与罗风鸣两姐弟手上，黄家的气势自是一年高过一年。
言下之意就是，钱虽未几，可若想不交还约契白拿钱走，那是不成能的。
卓愉明白她这话的意义是让本身别再插手这件事，可看着哥嫂们几次投来的目光，一时又有些难堪。
不说罗翠微这小祖宗病着呢嘛？！
再加上黄家那位远亲恰好就在罗家北线商路的命门松原就任，这“天时天时人和”的，他们若不搞点事，都对不起跟罗家争了这么多年是非。
“理他们呢，不过就是仗着母亲性子软，总想从我们家占点小便宜，”罗翠微轻咳两声，伸出食指导了点桌案上摊了一半的舆图，“不过，方才我听他们有句话倒是歪打正着了。”
虽说罗翠微尊称卓愉一声“母亲”，也客气地跟着罗风鸣唤他们“娘舅舅母”，可卓愉毕竟是罗家家主罗淮的后妻，罗翠微并非她亲生。
罗风鸣沉吟很久后，扭头望着窗外灰白的天空，喃喃自语道――
腊月寒天的午后，北风一遍遍掠过树梢，终究将枝头所剩未几的几片枯叶掸个精光。
“跟谁借？”罗风鸣心惊胆战，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罗风鸣终究停止了来回乱窜，惊奇地看向自家姐姐。
罗翠微揉着额角，轻声哼笑：“商贾之家从无安稳，三穷三富尚且到不了老呢。待你将来独当一面，要遇着的事指定比现在更多更险，别一受欺负就想着找爹。”
如此一来，若来岁罗家的买卖又赔了，他们早将本钱拿走，自是没毁伤；如果赚的，那凭着添股约契，他们又能够厚着脸皮来领红利。
罗风鸣听出长姐已有计算，忙乖顺地点点头，静候她的下文。
待到来岁开春，罗家按常例又该花重金囤下多量茶、丝，如果届时又有甚么闪失，虽不至于当真断了金流，但少不得是要元气大伤的。
“是我历练少了，脑筋转不过弯来？这谈买卖，总得要一方有所取，一方有所求吧？他一个成年有封又有军功的皇子，会有甚么求而不得？莫非我们家还能许他一张龙椅不成？”
罗风鸣早就懂了他们本日的来意，纯是看在自家母亲的面子上，才一向忍着没戳破他们厚颜无耻的算计。
罗风鸣脑中轰地一声，双手有力地撑在桌面上：“列祖列宗在上，我姐疯了。”
可那毕竟是百多年前的事，何况京西罗家还是旁支，就是真想强行去攀这些干系，那也真是要费上八百十杆子才打得着。
“咋呼甚么？我头疼呢，”罗翠微白了他一眼，按住额角猛咳一阵，“我只是筹算借道。”
罗翠微行动安闲地绕过屏风而来，怀里拢了个精美的紫金小手炉，身上的赤金色繁花锦披风映着薄寒冬阳，行动间漾起烁烁流光，耀目如堆金积玉。
客座上的卓家四人乍闻此音，顿时面色丕变――
她并不希冀能与昭王就此达成悠长联盟，只要来岁开春后的茶丝顺利走北边商路出了手，这场“狼狈为奸”就算美满达成，以后若能持续合作自是极好，如果不能，那也无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