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人翻来覆去缠着说了半晌,不过是想将那些钱拿归去,却又不筹算还回当初添股的约契。
罗风鸣终究停止了来回乱窜,惊奇地看向自家姐姐。
厅中的卓家四人满面憋得通红,比及罗翠微与罗风鸣走出老远,卓家三嫂才假笑咬牙道:“这女人二十有五了吧?总这么又凶又狂的,哪年才嫁的出去哟。”
罗风鸣脑中轰地一声,双手有力地撑在桌面上:“列祖列宗在上,我姐疯了。”
待到来岁开春,罗家按常例又该花重金囤下多量茶、丝,如果届时又有甚么闪失,虽不至于当真断了金流,但少不得是要元气大伤的。
“咱家往北走的货是每年的大宗,连着两年在松原被扣下……”提及这个,罗风鸣又气又恼,“我托朋友查过了,客岁新上任的松原县丞,是黄家的远亲。”
“母亲这些日子劳累得很,眼睛都熬红了,还是多歇歇为好,”罗翠微扭头望望欲言又止的卓愉,温声劝道,“娘舅舅母们都不是外人,能谅解的。”
他们很清楚,罗翠微这女人既不是胡涂的软柿子,也不是个会让他们三分的省油灯。
而罗家除了钱,仿佛也没别的甚么了。
显隆四十一年腊月初九,宜扫舍,余事勿取,诸事不宜。
罗风鸣大惊失容:“姐!亲姐!你这是筹算让咱家商队打击临川军的防区?要造反啊?”
罗风鸣听出长姐已有计算,忙乖顺地点点头,静候她的下文。
黄家与罗家别苗头已不是一日两日,以往有罗淮压着,他们还没这么明目张胆;这几年罗淮受伤在家将养,罗家商事全交到罗翠微与罗风鸣两姐弟手上,黄家的气势自是一年高过一年。
言下之意就是,钱虽未几,可若想不交还约契白拿钱走,那是不成能的。
“那我找姐。”罗风鸣皮皮一笑,漂亮的面上暴露些许孩子气。
罗风鸣当即对母亲与娘舅舅母们别离执了礼,趋步走到罗翠微身边。“做甚么去?”
现在罗翠微一露面,他们顿时就有些蔫巴了。
实在他们那点银子对罗家来讲当真不算甚么,若换了旁人想拿那点琐细银钱搭罗家的股子,罗家高低当真是看都懒得看一眼。
他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却听身后屏风处传来娇辣辣的笑音:“哟,三娘舅连‘金流’都晓得了呀?”
罗家府库充盈,眼下外头群情纷繁的南边佃农因欠收而拖租、京中世人因对罗家书心不敷而簇拥至罗家钱庄挤兑现银,都不敷以撼动罗家的底子。
腊月寒天的午后,北风一遍遍掠过树梢,终究将枝头所剩未几的几片枯叶掸个精光。
“北边的商路不能丢,可松原眼下是个我们解不开的活结,只能先绕着走,”罗翠微将桌案上半展的舆图再推开一些,纤细的食指导住松原偏北的一处,“或答应以试一试,来岁的货走临川。”
“理他们呢,不过就是仗着母亲性子软,总想从我们家占点小便宜,”罗翠微轻咳两声,伸出食指导了点桌案上摊了一半的舆图,“不过,方才我听他们有句话倒是歪打正着了。”
忍无可忍的罗风鸣想骂人了。
就这么些事,这四人已经翻来倒去轮番说了近半个时候,罗风鸣越听越火大,终究忍不住冲口道:“既如此,娘舅舅母本日可带来了当初添股的约契?如果带了,我着人取银子给你们就是。”
“咋呼甚么?我头疼呢,”罗翠微白了他一眼,按住额角猛咳一阵,“我只是筹算借道。”
“若不然,我们还是先抬两箱银子去护城河边扔个响动吧?免得外头的人真当罗家要倒了呢。”罗翠微随口一笑,头也不回地往屏风背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