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吴氏跺顿脚,颤声道:“你要送英姐读书?的确是混闹!你出去看看,县里哪家闲着没事送女伢子上学?”
莲壳差点跳起来,低啐一口,嘲笑道:“少爷心慈,如果我在,直接回了老太太,看她们如何作妖!”
大吴氏无言以对,“你现在也是当父亲的人了,在内里威风八面的,娘管不了你……我也是为你着想,你不怕别人说闲话,你媳妇也不怕?你大嫂呢?就是英姐,也不必然乐意,女伢子家就该在家跟着长辈学如何筹划家务,烧火做饭,读誊写字是男人们的事。”
“就住窄巷子的那一家,十年前从乡间搬过来的。每年去南边跑船,运南货卖到北边开封府去的那一个四老爷。”莲壳笑嘻嘻答道。
化雪的时候格外冷。
大吴氏脸上一僵,平时她养尊处优,几个媳妇和家里的仆人对她言听计从,她能劈面呵叱老三没本领,嫌媳妇们不敷孝敬,但老四但是她后半辈子的希冀。四儿子在内里摸爬滚打,风里来雨里去,三教九流的人都认得,好的时候他情愿和家里人嬉皮笑容,偶尔还和小时候一样撒撒娇。建议脾气时,他一句话不说,光是往门口一站,外边的掌柜、伴计吓得屁滚尿流。
大吴氏皱眉道:“那你也该有个谱,毕竟是你嫂子和你侄女,别叫人说我们家的闲话。”
婆子从速捂他的嘴巴,劝道:“我的儿,消消气,就当是你积善罢!这事老太太不晓得,如果然让老太太晓得了,她们一家都没活路!前次阿谁莲叶,不过是露了点形迹,老太太发狠,活活把人打死了,十五六岁的小娘子,嫩得像朵花,说没就没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二少爷把事情压下来了,你可别到处说嘴去!谨慎二少爷活力,把你也卖了。”
傅四老爷搓搓手,叮咛小厮:“给启哥、泰哥和英姐送去,一人一份,奉告他们,是二少爷送的!好生珍惜,别糟蹋好东西。”
丫环们在前院稍间前堵住莲壳,非要找他要个说法。
傅四老爷双眼微眯,本来母亲的目标不是讨文具匣,而是为了这个。他今后仰靠在椅背上,端起茶盅喝一口茶,“您晓得了?”
熔化的雪水顺着瓦垄往下淌,朝阳当空,晴空万里无云,屋檐前却垂下一道雨帘,滴滴答答,仿佛玉珠跌落银盘。
书房冷飕飕的,莲壳冷得直颤抖,翻开蓝布帘子一看,火盆里的炭公然早就灭了。他从速抄起铁钳加炭,气哼哼道:“管添炭的丫头去哪儿躲懒了?这炭都烧成灰了,房里这么冷,少爷您身子弱,如何受得住!”
莲壳愣了一下,清脆地承诺一声。
县里的民气里发酸,背后里说老太太异想天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傅家人却感觉理所当然,乡间丫头哪配得上二少爷?二少爷品德出众,就该娶天子脚下的令媛蜜斯当媳妇。
傅云章收回凝睇庭阶的目光,“哪房的四老爷?”
莲壳两手揣在袖子里,皮笑肉不笑,“要说法也轻易,我去回了老太太,你们看如何?”
二少爷是傅家的金凤凰,听管家说二少爷的书房里空出两个缺来,府里的丫环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傅云章点点头,悄悄嗯一声。
东西从稍间送出去,家里人丁少,宅院小,不一会儿百口都传闻了。
丫环们内心再活络,当着老太太的面,没人敢往二少爷跟前凑。
打发走丫环们,莲壳领着两个忐忑不安的丫头去书房给二少爷存候。
“少爷,您渴不渴?饿不饿?我给您冲一碗藕粉?明天灶房刚炸了麻花、猪耳朵、风饺,又酥又脆,您要甜口的还是咸口的?”莲壳等了半天,没闻声二少爷叮咛,哈腰拨拨炭火,清算好博古架,壮着胆量上前,一迭声问,“还是给您下碗面?您想吃鸡丝的还是鱼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