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裒、刘浓顺指而巡,但见青青两岸,远远的,红裙绿纱层层浮动……
孙盛眉头微皱,突地眼睛一亮,似想起甚,面色数变,若幡然觉悟,双掌一拍,惊道:“莫非,莫非此弈楼,乃是赌弈?樗蒲!刚才那人是输光了!怪道乎脾气恁大……”
刘浓心中震惊,悄悄感慨曹不兴之能,将所思所欲尽束于一画,焉能不慑人!嗯,舒窈作画取意已然妙绝,但若与曹不兴相论,则高低立判矣!桥游思呢,她之捕神,恐未几让……
思及此地,刘浓心中蓦地一震,竟微微顿步,抬首望向不远处的弈楼,双眼缓缓微眯,心道:七星脸,恒温!莫非,东晋第一豪赌与赌中圣手,将于此时……
一输倾可国,一输可尽家。
正按着剑胡思乱想间,突地眼睛一凝,眉头亦跟着皱起来。只见,远远的有小我影颇是熟谙,华袍高冠背对而行,模恍惚糊总想不起……
刘浓眉锋轻挑,避之已是不及,干脆踏前半步,单手作推。来人浓眉倒竖,挺着雄浑身躯猛力对冲,便听得稠浊之声响彻不断,而脚下木屐则分毫进步不得。
“啊?”
唉,小郎君,惹人眼总好过惹人谋算哪……
“嗯?”
来人走得两步,身形一滞,随即轮起两脚,将断裂木屐甩飞,而后赤着脚,噌噌噌拜别。
刘浓微浅笑道:“见人行过,略有所知。”心中却道:唉,刚才那厮,输得只剩中衣,如何不知……
三个少年郎君缓缓而行,来福与两名褚、孙侍从不远不近的辍着。经得武林水遇袭,来福再亦不敢粗心,不但连夜派受伤白袍回华亭遣隐卫前来,且小郎君但有所行,皆是环围成群。但是本日小郎君却言,山阴城乃王谢等朱门堆积之地,断无人敢惹事行凶。若侍从浩繁反惹人眼,只命他一人跟从。
便在此时,褚氏侍从笑道:“来福,刘郎君被围。”
兰陵萧氏起于汉初萧何,持续至今已近五百年。衣冠南渡时,因萧氏族人、家随、部曲过万,王导为其特设《南兰陵郡》将其安设。为彰显萧氏郡望显赫,亦为收萧氏之心,且于山阴城中划得一片地界,为兰陵萧氏别业。如此一来,萧氏投桃报李亦与王氏交好,朝野表里相互援助。
亦不知何时,路人缓积渐滞,桥头桥尾,桥下河上,观者愈众。
来人凝睇半晌,渐渐挽起双手,揖手道:“别过!”
“锵!”
孙盛奇道:“季野,路报酬何对我投之以目,指之私语?”
突地,有人娇声问道:“敢问,何家美郎君耶?”
孙盛笑道:“昔日张季鹰盘桓于洛阳,得遇秋风而思江左鲈鱼,即命驾而归,不想却是以避过杀身一劫!常日亦常啖鲈鱼,然始今方知,味有分歧。”
褚裒瞅了瞅位于院中最深处那栋红楼,故意逗弄孙盛,遂回顾笑道:“此楼名为笛楼,虽处于其间,却极少得闻管弦鸣音,安国可知为何?”
“壁玉作雕尔……”
孙盛面带微忿,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低声问萧氏侍从:“此乃何人?怎地如此无状!”
刘浓面色微窘,挥手拂落袍襟花瓣,淡然笑道:“非也,只是首见蒙爱尔,日久便会习觉得常。贤人云: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
一眼之下,恍若猛兽伏笼,令孙盛禁不住的后退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