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女跪在案畔,冷静繁忙,素手交叉间,不时闻得冠缨轻触声。那人将神情扭捏的小绮月放下来,牵着她的手,沉默走到窗前,揭开帘,推开窗,阵阵雪风劈面来,令民气神寸寸绽放,凝目一看,但见风韵妖娆、雪蝶光辉。
便在素衣女子抓着裙摆,正欲嵌入室中之时,身后响起脆嫩的呼喊声。闻声,素衣女子莞尔一笑,将怀中木盘递给婢女,回过甚来,只见月洞口飘来一个小女孩,年约四五岁,未系总角头,却梳着双耳垂环髻,细眉若弯月,瑶鼻似葱尖,樱唇半点,精美的小面庞。身上则披着大红色的小斗蓬,将小巧的身子悄悄一笼。
“雪兔……”床边人一怔。
“织素阿姐,织素阿姐……”
“格格格……”
“寄父……”小绮月眨巴着眼睛,嘴巴撇来撇去,炫然欲涕。
“吱,吱吱……”
细笔雍娟,笔迹婉约:“博收群史,得古名姬二十余人,共成一卷,尚未删定,不敢上呈。摹锺繇三帖,愧未似为恨,直欲废书耳。酷寒知体更佳为慰……”
俄然,院别传来阵阵欢畅的笑声,继而,皑皑雪毯中窜来两个小灰点,溜得缓慢,仿佛两条灰线。稍徐,此中一条止于桂树上,璇即,即见那物吱吱一叫,两条短腿猛地一蹬,窜上了桂树,抖落丛雪蓬蓬。而另一条则横冲直撞,“嗖”的一声窜上了雪阶,绕着廊柱转了一个圈,俄而,麻豆大的小眼睛一转,捧着一枚坚果,人立而起,一步步挪到小绮月面前。
“寄父?”小女孩摇了摇寄父的手,不安的唤了一声。
凌晨,轻风轻漫,雪犹未散,皓皓洁洁姿意33铺展。极目致远,危山若铸玉,曲溪似凝琉,千里江山浑然一统,尽作银妆素裹。
“汝,汝南郡公……”小绮月眉梢一抖,嘴巴张得老迈,手中不由得一颤,笔尖再度一滑。
“嗯,孑孑茕兔,闻雪即惊,伊人柔荑,捧玉注晴……”那人微低着头,游离的目光越漫越浓,仿若在凝睇着小女孩,实则渐渐的浸向四周八方,薄薄的嘴唇亦勾起来。
“格格格……”
“莫逃,莫逃,洛羽莫逃……”
“嗯,雪兔……”小女孩重重的点了点头,脸颊的垂云流苏轻颤不休,继而,抬着小面庞,借着烛火与雪窗,打量着寄父。但见寄父神采略显惨白,剑眉微微皱着,昔日星辉如海的凤眼也半眯着,好似正渐渐堕入深思。
院中颇静,唯余雪蝶拍窗惊帘,浑身裹素的女子抱着木盘转廊而来,萝裙扫雪之际,踩落浅痕一行。待至阶上,抬起手腕抹了抹额间细汗,继而俯身倾耳,细细一听,但觉室内一派安然,眸子一弯,悄悄叩了叩门。
如此一幕,格外静湛、安然。
细雪微微,落笔沙沙。漫天的雪轻扬的飘着,时而绕着长廊眷眷飞,倏而缠着青冠玉带红斗蓬,织素转动着墨条,不时的看一眼那人,嘴畔衔着浅浅的笑,两名婢女神情温馨,垂目于两边,明显已忘怀赌约。
“闾柔,截着她,截着她……”
当下,织素强忍着笑意,素手漫卷吵嘴纸,复换新纸。
“唉……”那人长长一叹,鼻子颤了两下,皱着眉头,端起陶盏,咕噜噜一阵饮。身边的小绮月定定的看着他,细眉轻挑,小嘴微张,晶莹苗条的鼻子,一抽一抽,心道:‘好苦,好苦,寄父真不幸……’想着,想着,吐了吐舌头。
那人走到阶口,肩倚廊柱,抱动手臂,瞻仰天上雪。织素行至他的身侧,递上金丝楠木小手炉,他却未接,摆了摆手,唤过月洞外侍着火红甲士,命甲士摆案于廊。几名流甲神情极其踌躇,却不敢不遵,只得谨慎翼翼的抬出矮案,毗邻着阶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