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令!”众将心中惊赫,却不敢违。只得各自归阵,收拢各部,复卷长蛇岭。经得终夜苦战,胡人雄师伤亡近万,若非合围攻取,早已崩溃,但是,镇北军也亦所剩无几。
“哈,哈哈哈……”
“无奕……”桓温大步跨上飞石,浑身高低犹若血浇,分裂的甲胄滚血如溪,每行一步,地上便多一滩血痕。待至谢奕身侧,猛力一插长枪,凝着岭下火海,沉声道:“无奕,彻夜,石虎必将倾军逆取!白天数役,我军尚存不敷万五!”
“无奕!”桓温一惊。
“放箭!!”
初战,谢奕寡不敌众,幸而将士英勇,砥血死战,边战边退。石虎亦未料定谢奕便会离城而出,仓促之下,只得一起衔尾追击。
待至岭上,日头即落,谢奕铁盔已不知却向,胸甲扎着一箭,法度沉滞如泥,柱着滴血长枪,站在石头上,放眼一看,只见岭下火束燃海,人声鼎沸。火海中,模糊可见有一骑正行奔来窜去,每至一地,即闻狂吼撕天,明显此人便是石虎。
月夕照起,火红的赤日肆意的将光芒洒向大地,无情的扫视着此人间炼狱,血河在蜿蜒,火把在血河中冒着清烟,头颅散落于四野,残枪插于飙血的胸膛……
是夜,石虎尽起雄师,由四周八方狂冲长蛇岭。
谢奕大笑。桓温亦笑。满岭血甲俱笑。
统统仿若极静,褴褛的旗号却犹自张扬,谢奕昂首看向石头上那血红的大旗,背抵着石壁,身子却渐渐下缩,继而,心有不甘,柱着长枪,极力欲起,身形却摇摇摆晃。桓温踉踉跄跄的窜过来,扶起他,二人肩挤着肩,借着粗燥的石壁支撑着不倒。谢奕吐出一口血,冷冷扫了一眼满岭残尸,喘着粗气:“元,元子,与君共亡于此,何,何其幸也!”
草丛中,断腿的晋军拽着锋利的石块,死咬着牙邦,贴着刮脸的波折,寸寸挪近一名胡人,继而,蓦地一砸,正中胡人腿弯,趁着胡人斜倒之际,扭身扑上,扬起石块,用力砸,死命砸,直砸眼眶,将那胡人砸得稀烂。“哈哈,哈!”晋军嘶声大笑,笑声却嘎但是止,一截枪尖透胸而出……
“力,力当战死……”桓温吐着血沫,将卷刃的长刀一扔,顺手拾了一柄断枪,不甘居后,歪倾斜斜的站起家。
蓦地间,谢奕缺了半边的眉梢一挑,豁裂的眼角蓦地一缩,身子侧不由自住的往前一倾,目光狠戾,与其对视者,正乃石虎。间隔数里,四目一对,火影跳动如芒蛇之间,谢奕却恍然得见,石虎正裂着嘴角、漫不经心的一笑。
“且大家裹伤。”这时,石虎已撤走目光,奔行于十里大营。谢奕喘了一口气,却吐出一口血,一屁股坐在地上,朔风刺耳,却不觉酷寒,慢眼看向身周佐近,但见身披黑甲的将士们柱着长枪,倚着石块,卧于草丛,沉重的喘气声,轻微的嗟叹声,伴着吱吱虫鸣声……耳中百音参杂,面前人影如鬼,谢奕嘴角却裂出一丝笑,拍了拍桓温的肩:“元子,悔否?”
山呼如潮涌,稍徐,待得四野归静,谢奕踏前一步,枪指岭下漫野卷来的雄师,叫道:“众将士,谢奕但有一息尚存,绝非后背朝天!现在,敌海欲覆,狂浪澎湃!诸君,随我杀敌!”言罢,将身一窜,跳下飞石,横打长枪,奔向来敌。
岭下,石虎看着退浪如潮的人海,眉梢抽搐不休,暗中将牙帮咬得格格响。不过百步秃岭,七万雄师合围剿袭,血战终夜,却犹未可得。“蹄它,蹄它……”马蹄沉重,浑身轻颤,斜仰着头,半眯着眼,盯视那石头上的大旗,唯见旗号泛动、无声泄裂,心中狂怒不已,嘴里却道:“壮哉!猛士矣!如此悍卒,环球罕见!”言至此处,一顿,淡然扫过面前诸将,指着岭上大旗,冷声道:“半个时候后,吾当斩断此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