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湖悄悄阖首，微声而应，将垂于腰侧的双手端在腹间，眸子渐呈淡和，面上则不显半分波澜，稍稍浅了浅身子，轻声道：“阿爹。小郎君此番召你前去会稽，是为购驮马一事，财帛女儿已备下，阿爹可走水路以保安妥。嗯，前两日乌程来信了，恰好将此事一并回禀……”
一品沉香换得三遍。
“嗯，晓得了。”
这笑，既熟谙又陌生。
秋鹤划过天涯，回旋于华亭刘氏上方，而后展翅掠向远方。
纪瞻道：“老将老矣！”
“碎湖！”
碎湖岂会不知他在想甚，微微一笑：“罗首级但去无妨，不过张平，需得慎重措置，小郎君来信也曾问及。”
言至此处，稍顿，干咳一声。目光盯着案上冉冉娜娜的芥香，略作一想，再道：“碎湖，依罗环之见。嫣醉择的十五人理应归属西楼……而小郎君临走前，曾有言：待得来年，将增加刀曲……”
“四千缗？！”
“噗！”
碎湖轻声应着，脚步未停，俏俏迈进室中。现下她身为庄中大管事，庄中赋税与表里务琐事皆系于一身，巧思是来扣问中楼与东楼的婢女们例钱的事。庄中大婢、小婢与杂仆，小郎君都定稀有额不等的月钱。
纪瞻将凉茶碗缓缓一搁，目光则始终盯着刘浓，半晌，渭然叹道：“华亭美鹤，后生可畏也！”
陆舒窈欢畅的从秋千上跳下来，金铃着地，惊起叮叮不竭，懒得管。提着裙摆奔向七哥，待至近前微顿，浅浅一个万福，娇笑道：“感谢七哥！”
一个时候后。
一声鞭响，青牛拉出车厢驶向庄园，待至近前处，辕上的白袍翻身落在一侧，将正帘一挑，笑道：“小郎君，到咯。”
碎湖朝着罗环浅浅一个弯身，轻声问道：“罗首级，张平携来的人都择好了吗？”
“碎湖？！”
错落的脚步声从廊上传来。雪雁悄悄抬眼看向碎湖，后者微微点头表示，雪雁曲身而起，端着双手迎出室。
纪瞻揽须在怀，放声而笑，随后细观美郎君，只见其面如冠玉，目似朗星，中有锋芒隐透，与昔年弱冠时的本身何其类似，愈看愈喜，笑道：“甚好，不避己之所缺，是为君子美德。但是，切不成过谦，过谦则失锐性。便如汝所言：胸中若无万军，何言锵锵？嗯，汝有所不知，日前吾曾于兰亭之颠，得闻汝操琴以鸣志！其势若崩，其志非小啊……”
闻听此言，李催眉色大惊，委实按耐不住，快速起家，喝道：“碎湖，休得胡为！你可曾核算过庄中赋税及各项用度？小郎君让你做大管事，并非……”
一人问，一人答。
刘浓答毕统统题目，舔了舔嘴唇，暗觉口干舌燥，举起茶碗便咕噜噜一阵狂喝。
“咦！”
“放心，罗环自有罗环之法，保管他惹不出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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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湖渐渐放下伸举的双手。稍稍一侧首，见阿爹紧皱着眉头，面上的神情尽显不成思议；而后脸上唰的一下红透了，视线悄悄扑扇几下。嗔道：“阿爹！！”
“阿爹，罗首级。”
陆舒窈喃道：“他没怪我……”
“不奉告你！”
藕花香，染牙檐。
仓促阅过信，脸上的笑意更暖，将信纸合在胸前，眼底却垂垂漫蕴起水雾。
院外，陆纳大步踏来，一根手指勾着枚绵囊，一晃一晃。
阳光透过窗，斜斜射到案上，拂着柔滑的脸颊，好似为她注得一层光，尽显温和。
“嗯！”
华亭陆氏庄园，阵阵鹤声回旋于空。本日是丧生于洛阳的陆云、陆机祭日，每逢此时，陆氏后辈便会至华亭庄园，命人将潭中之鹤惊起。令其长唳鸣啼，好教已逝之人复闻鹤唳而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