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毕罢,美郎君缓缓起家,抱琴朝着江面、柳岸团团一揖。正欲命驱舟起行,陆纳却在岸上再唤,将琴递给绿萝,再返岸上,陆纳拉着刘浓就走,穿过人群,愈行愈偏。
鸣琴……
车轮滚,娇笑扬。
“谢过祖言。”
刘浓负手,浅笑。
陆纳接过酒壶,笑而就饮。
抹勺草从丛中钻出来,见七郎君犹自呆呆的,小俏婢嫣然一笑,揭帘而入,命陆五回转。
刘浓道:“不知何事,本日祖言甚奇。”
何事?另有何事!在夹柳丛中,富丽的牛车悄悄的停着,青牛无声的啃着道旁青草,抹勺正在辕上掂足张望,待瞥见他来,满脸欣喜的钻入帘中。
“如君安好。”
“啊,祖言……”刘浓大惊,从速拉了一把陆纳,《秦风、谓阳》是送饯诗不假,且送舅之情绵绵于纸,但这‘舅氏’委实令人……
“夫君,舒窈待返来……”
渐行渐近,陆纳突地脚步一滞,而后缓缓揽手于眉,长揖。
执素手,两相看不厌,却无言。
“哦,原是此事……”刘浓剑眉一扬,心道:‘怪道乎他要大礼谢我’。侧首笑着瞄向陆纳,陆纳见他看来,讪讪的转过身,迈向更深处。
刘浓哈哈一笑,朝着陆纳一揖,撩起袍摆,跃上柳畔之舟。便在此时,有人在岸上娇声喊道:“美郎君,当鸣琴尔……”
四月初,刘浓将杨少柳所书典卷撰抄,总计六卷。一卷命人送至会稽奉呈谢裒,谢裒观后大赞,亲提毫笔为卷作序。三卷呈至建康,一卷入纪府,一卷入卫府,一卷入大司徒府;纪瞻阅后,当即修书一封与刘浓,已为刘浓略加点窜;卫夫人阅后,复书一封仅四字:汝已长成;王羲之阅后,复书曰:宁不识君子,当与君子同。最后两卷,则别离呈入吴县顾、陆。
很久,小女郎放开美郎君,抬着头,掂起脚,眨着两把小梳子,微启着唇,悄悄一触。一触即离,格格一笑,提着裙摆,踩着金丝履,扬着小金铃,钻入车中。
两个少年郎静秀风林,惹得来往行人纷繁立足回顾,待认出了美郎君,巧笑与呼声不竭。
饮罢,甩给陆纳。
歌颂毕双燕,陆纳瞅了瞅岸上自发送饯的人群,许是意气正浓,许是酒意已酣,竟抹了把嘴,再次咏道:“我送舅氏,曰至渭阳。何故赠之,路车乘黄……”
江上,柳岸,尽皆待琴。绿萝捧琴而来,美郎君盘腿而坐,置琴于膝怀,江风微澜,排舟若云,双手缓缓抹过绿绮妖娆之身,尾指一拔。
琴似女子,委宛,曲似泼冰,激扬。
“祖言……”
小女郎脑海里冒出此念,当即不甘势弱的端着双手,直了直身子,悄悄一笑,而后欠身,浅浅万福。垅上的顾荟蔚闭了下眼,轻声道:“闭帘。”
墨璃于夏初之时嫁给了李宽,与其夫同在吴县别庄。她是华亭刘氏首个出嫁的大婢,婚礼甚是昌大,刘氏赠下诸多金饰,刘浓亦亲书庆祝。
自年前一别,刘浓尊守承诺,俩人便再未见过,此时临别,美郎君嘴角寸寸绽笑,法度渐轻渐快,行至车旁,千言万语难尽意,仅崩出一言两字:“可好?”
舒窈……
“且来,且来,都往其间投。”来福扯开大布囊,对着冉冉而来的吴郡女儿们笑嬉嬉。而此景恰是,团扇遮俏脸,苇席聚柳亭,但坐观美鹤。
“舒窈,不成莽撞!!”陆纳转出柳丛,面上神情难堪致极,羞中带恼且有些怕。
十余名白袍来交常常、繁忙纷繁,绿萝正批示他们将车中的各项物什搬入舟中。
正行间,抹勺俄然指着帘外,轻呼:“小娘子,快看。”
烽烟兮,铁血拭铿锵。
温存如绵絮,然终需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