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焘笑道:“非也,其醉非醉,意犹酣也。”说着,挥去莺雪的手,捉壶灌盏。
“哈哈,罢……”
“哞!”
刘浓迈着白袜走到案前,扶正滚倒于案角的青铜盏,看了一眼正眨眼睛的莺雪,笑道:“粉绮半掩疑晴雪,醉眼斜回小样刀……酒蕴天然自性灵,人间有艺总关情。”
桥然道:“谱谍司遣人至庄中已有三日,命我桥氏呈递族谱以待初审,正审尚在年后。我原想待至豫章后,再行呈递,殊不知,竟来得这般快。”说着,眉宇间尽是焦心,绕着矮案盘桓打转,如果此时递谱,通宜之事尚未成文,豫章拔擢亦不决职,于桥氏大倒霉。
来人神采大喜,翻身下牛,疾步奔至近前,见刘浓气度不凡,又着郎君打扮,心中稀有,半跪于地,大声道:“见过刘郎君,小人来自吴县,敢问我家桥郎君与小娘子可在?”
刘浓笑道:“玉鞠休言其他,刘浓虽是力薄,但兄长有难,岂可旁视。桥小娘子身子不适,不宜起行,莫若便留在华亭如何?”
桥游思坐在矮案后,吵嘴惊心的眸子打量着室内陈列,一颗心幽幽的,竟也有些不舍,见刘氏行到门口,与刘氏的目光一触,不知怎地,心中酸酸的忍也忍不住,轻身而起,迎上刘氏,未作一言,将全部身子都埋进刘氏的怀中,双肩悄悄颤抖。
朱焘沉默喝酒,双眼开阖明灭,氛围沉凝如水。
桥氏侍从?莫非有甚急事,是以冒雪寻主,刘浓不敢担搁亦不便多问,命来福领着他速入庄中寻桥然。
身子不适,不宜起行,一样的说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了刘浓,不知何故,刘浓有些恼,皱眉道:“若真有人谋之,汝欲何为?”
音尚未歇,朱焘打马而回。
醉眼已然惺忪,犹自挥杯喝酒,吐气作歌曰:“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里,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刘浓冷声道:“如何警劝?如何彰罚?”
来福道:“恰是。”
很久,朱焘笑道:“此番南回,一起尽闻瞻箦隽誉,甚好,君子之剑,该当绽光于外,岂可深藏于匣。”言至此处一顿,笑道:“朱焘博杀六载,窃得益州刺史一职,不知瞻箦可愿随我入宜都?赋文可为掾,侍武可为将!”
朱焘未上马,勒马于亭,侧身笑道:“听闻李寿有子,名李势。李势有女,乃国色娇娃。朱焘如果破城而入,擒此娇娃,将其赠送于汝,汝可愿授?”
刘浓执起酒壶,斟了两盏,奉给朱焘一盏。
朱焘点头道:“方才言过,不再喝酒。”
顾和,顾君孝,顾荟蔚之父。
“玉鞠,且稍候。”
刘浓将杯中酒饮尽,缓缓走到窗前,入眼一片白茫,雪又开端下了,纷繁扬扬,朱焘度步过来,并肩于窗,同望雪空。
木屐踩着光滑的楠木廊,声音又快又急,美郎君挥宽着袖转过廊角,脚步渐尔慢下来,右手抹了下左手,暗吐一口气,惨白的脸上微微一笑。
“这……”
“小妹……”
刘浓骑着飞雪送至离亭,看着朱焘的大红长氅翻飞于风雪中,心中欣然悠悠,捧琴于膝,鸣了一曲《破阵子》。
刘浓沉吟半晌,沉声道:“按理,谱谍司考核应在来年之初,怎会此时便至?”
刘浓陪饮,浅抿几口,想了想,说道:“两月前,听闻兄长三战李寿于长沙郡,克武陵,兵进南郡,剑指涪陵,自至战捷,三角互倚之势已呈,足可言:进可攻,退可守。实乃可喜可贺,刘浓敬之。”言罢,替朱焘将酒斟满,举杯作邀。
两人倾酒饮尽,朱焘抹了一把嘴角的酒渍,笑道:“瞻箦,我已将中军大营由建宁迁至宜都,汝且度之,吾意在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