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堪不急不徐隧道：“我之平生为社稷做的事情并未几，只要这么几件罢了，但是，新皇即位后不但急于撤除我这个权臣，并且要将我做过的事情也一并扼杀，敢问杨先生，你如果我，如何弃取？”
秦堪长长吐了一口气，苦笑道：“这些，就是我的志向，在我有生之年，我尽量做完它们。如果做不完，但愿我们的下一代，下下一代能够做完，以是我不能死，因为人亡政息，大明近在眉睫的危急和机遇不但错失，全部大明天下反而会发展到弘治之前的气象。我和先生以及诸多名臣半生心血全数白搭，敢问杨先生，你情愿眼睁睁见到一人一言而废国？”
杨廷和嘲笑：“想必过了今晚，秦公爷再来杨府老夫得须跪迎了吧？”
话说完，何福的尸首重重倒地，门口站立的两名司礼监小寺人眼角朝下瞟了一下何福的尸首，接着冷酷地移开目光，仍旧一动不动直视火线，仿佛甚么事都没产生过。
身后传来锦衣百户的奸笑：“果勇营参将？是不是向老公爷禀报北郊大营兵马变更，辽东边军已朝着十二团营摆开了阵式？朱紫们喝酒不能打搅的，想禀报军情还是等下辈子吧……”
“辽东五万精骑入关戍卫京畿。但是出于你的算计？”
“秦堪！你到底意欲何为！”杨廷和拍案而起。
何福重重哼了一声，抬腿便往内里奔去。
百户眼中闪过一道戾色，语气冷酷道：“你有何事见老公爷，我可为你转告。”
整座楼阁已被包下，空荡的大堂内不见一人，堂外的小空位上充满了四周游走巡弋的军人，看打扮倒是锦衣卫所属，堂前还站着两名面白不必的便装小寺人。
雨越来越大，雨水仿佛连成线的珍珠，顺着屋檐陋瓦滴落地上，很快会聚成河，潺潺流往低洼。
“是。”校尉说着噗嗤笑了起来：“就算调兵圣旨和虎符出了宫，也没人接着它们呀，掌管十二团营的保国公和十二位建国侯全躺着呢……”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老夫如果你，引颈就戮罢了。”
“姐姐，子时过后，我要进城入宫一行。”
一名锦衣校尉走出去，朝屋子里惊奇不定的众名妓花魁们挥了挥手，众女噤若寒蝉仓猝退出雅阁。
“保命罢了。”
“公爷正与司礼监和国侯老爷们饮宴，诸勋贵饮兴正酣，不见外客！”
唐子禾眼中闪动着镇静之色，道：“一想到由本日始，我们相公即将开天辟地，创一番古往今来圣天子前所未有的大业，我便不成按捺地欢畅。”
秦堪点点头，深深看了她一眼后终究走到伞下，校尉们护送着他登上门口的马车。
秦堪的笑容垂垂收敛，盯着杨廷和道：“杨先生内阁首辅之尊，不知此生志向如何？”
众女忍着眼泪点头。
唐子禾仿佛清楚他在想甚么，嫣然一笑道：“放心，我毫不再给你添乱，这里有我，你快去快回。”
张永身躯摇摆。面红耳赤，卷着舌头用力拍了拍胸脯：“杂家……虽是宦官，但也不输，男儿气势。昔年陛下曾唤杂家曰‘懦夫张’，现在杂家虽年已五十，但每日尚可食肉五斤，可挽两石强弓，可举鼎百斤而气不喘，至于喝酒……杂家更没怕过谁，各位侯爷，可有胆与杂家同饮此坛？”
杨廷和阴沉着脸坐在前堂，枯瘦的手紧紧抓着椅子的扶手。指节因用力过火而微微泛白，显现出他现在极不平静的情感。
话音刚落，忽听一声凄厉的尖啸，一支火箭扶摇而上，在乌黑的夜色里炸开一朵斑斓的烟花。
“不错，也是我所为。”
秦堪点头：“不，我不甘心。如果我真是万夫所指的奸佞，如果我真做了祸国殃民的事，我甘心赴死，但是我没有，先生可曾见近年来朝政垂垂腐败通畅？可曾见愿奉天朝为宗主，每年朝觐的使臣越来越多？可曾见蒙古鞑子已多少年没有主动犯我疆界烧杀劫掠，反而是我边镇雄师几次挞伐草原大漠？可曾见海禁以后各地百姓越来越充足，乃至有的农夫也偷偷在衣裳内里穿上了丝绸，很多布衣人家已由一日两顿变成一日三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