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父亲的身影早已消逝不见，幽芷仍立在门口。
楚太太一眼就望出来，上前热声道：“金先生，这大雪天的，你如何竟来了！快，快出去！”又对张妈说：“张妈，快去给金先生沏杯茶来。”
如此女孩子气的问话，他听了笑出声来。她也自发这类题目问一个男人不大合适，垂首颊渐绯。但是他竟正色答复了：“去法国之前我曾在日本留学了半年。”他沉默了半晌，又道：“当时我去了好几次冲绳岛，他们唤那片海作中国海，我偶然就那么在海边坐一个下午，眺过那片中国海，想，对岸是不是家的方向。”
许是前些日子受了些风寒，再加上原本身子骨就弱，楚二太太这几天病重起来，卧床不起，满屋子漾着药味。幽芷为此忧心忡忡，放了学后便一向在母亲摆布顾问着。幸亏，本日终究有了转机，咳嗽好了很多，幽芷这才宽解了些。
“陆曼早是旧的了，当今换的是楚家二蜜斯楚幽芷。”
但是贰内心是欢畅的。
这么些旧楼的壁粉早已掉落，仅暴露大片大片红色班驳的砖墙。
那金先生身材矮瘦，眼儿小，这么一笑到眯得更细：“楚太太，不必客气，金某自是熟友。”
有人家的门虚掩着，模糊可见里门贴的旧符。生了锈的晾衣杆，庞杂的挂着些衣钩，却仍存着一小撮薄雪。顺着阁层开敞的木质窗户往里眺，乃至能够看到三四盆青郁的葱。
或许是因为有书作为话题，他们之间没有那么冷硬。他们聊了很多，从唐诗宋词，到近现口语文，最后聊到了他留洋的事。
风刮人得狠恶，似是要拆散骨架般。
没有茶，也没有暖手抄，但屋子里并不冷。
一边走，楚太太一边道：“等天放晴，我带着你和兰儿去做些新冬衣罢，也快近年关了。”又转头问：“挑甚么色的布？”幽芷想了想，道：“水草绿吧，我一向想做件这个色儿的衣服。”楚太太一口承诺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