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那男人转返来与侯大贵、李延朗相见,侯大贵靠近了瞧他脸,才发觉有些面善。那汉对二人行了个礼,笑着道:“小人邓龙野见过二位大人。”
直到这时,一向抿嘴不语的朱翊铭的脸部肌肉始才抽动了几下,缓缓道:“我知大人言非成心。大人也不必自责太过。”
雨水落了三日也未曾停歇,六月尾的一个午后,大雨中的天空灰灰闷闷仿佛没有半点活力。自承天府归营的侯大贵与李延朗身披蓑衣,踏着泥泞,走在枣阳县南面后乡的田垄上。天湿地滑,侯大贵性子急,几次踩重了,踩塌了夯土,堕上天步中。
林铭球怔然少量,乃道:“未曾,只是这句话实出自本心,毫无贬毁王爷与襄藩的意义。”
听到这里,林铭球心头一动,一时半会儿竟然说不出话来。
陈洪范舒口气,将神采和缓了些,说道:“林大人,你我订交多年,陈或人夙来敬佩大人能谋善断之术及通权达变之才。哪曾想现在事光临头,大人能则能矣,倒是有些不近情面。”说着又补一句,“若对于的是陈某,大人秉公法律,陈某心折口服,绝无半点牢骚。只是大人以此道对于王爷,或许过了些火候。”
二人摆正了姿式,等那八九人靠近,倒是县中差役打扮。此中一人先不顾那老叟,见侯大贵与李延朗身材健硕,起了狐疑,查问道:“你两个外埠人,来县中可有路引?所为何事?”其身后几个差役个个攥紧了手中棍棒,只怕赶上了歹人。
看林铭球点了点头,朱翊铭顺着说道:“那么小王还想问,这二者成果孰轻孰重?”
侯大贵疑问:“哪几个字?”
林铭球说道:“陈大人但说无妨。”
二人丁渴得紧,刚好随身葫芦里又干枯殆尽,幸亏那老叟有少量米酒,二人就给了些铜钱,就算买了饮用。
陈洪范一手执杯,一手重抚座椅扶手顶端的木雕兽头,慎重其事道:“我看此案头绪清楚了然,便是乡绅豪霸褚犀地为与初来乍到的赵营争权夺利而使出的阴损招数。”
李延朗则笑道:“若不似其间农户们深耕细种,何来实足收成。倘将我等陕北之地那些漫种粗耕之举照搬过来,想就给我营再多地步,也养不起数千精锐。”
朱翊铭亦道:“赵参将小王见过,是为国为民,一心保我襄阳安稳的真栋梁。”
陈洪范接过话茬,道:“王爷的意义是,这二成果,别离对我楚北,将有何影响?”
邓龙野眼神投向那兀自挤于局促的窝棚、在风雨中咬牙对峙着的老叟,悄悄说道:“襄阳来信。”
林铭球面不改色道:“未曾。”但心中想到的倒是赵营的傅寻瑜在本身巡查西营时暗中奉送礼品的场面,“不过也从各处听闻过赵营的果勇忠贞。”
“子曰:过犹不及。用鄙人官身上,真恰如其分。案情如何,下官算是有了些端倪。二位固然宽解便是。”林铭球浅笑着端起茶杯,面对陈洪范与朱翊铭二人。
那老叟回道:“本日县里差役要来讨取丁银。我家中本有四子,可这几年来,两个死在了兵祸中,两个为贼寇所掳不知所终。可县里一说死无对证,二说不知所终不算减丁,总之两年来,小人虽是不时候刻一人在家中,却常常要供上五人的丁银。客岁典卖了房产地步,总算将拖欠的丁银、丁粮凑齐,可本年除了这草棚和一些米酒,再别无他物了。”边说边抹起了泪。
二人突然站起,林铭球惊诧无措。当是时,朱翊铭负手而立,低沉着脸略带些愠色,微微抬头看向悬于高处的那块“进退自如”牌匾。陈洪范则轻叹数声,摇了点头。
陈、朱相视而笑,却没有发觉他的指尖在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