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擅动食谱的事韩蛰虽没计算,但哪只手碰了就剁掉哪只手的话,令容却牢服膺取。
唐解忧袖中的手几近握成了拳头,碍着韩蛰在场,只能端出笑容,拎了食盒往庆远堂去。韩蛰也跟着走了一遭,未提旁的事情,只说他忽视,若非令容提起,还不晓得祖母身材有恙,以是亲身做了这道菜赔罪,请祖母好生保养。
韩蛰回身瞧了唐解忧一眼,皱了皱眉,旋即稍躬身进了厨房,瞧着砧板上的肉末。
梦境蓦地折转,又像是在马车里。
晚间韩蛰竟又回银光院安息,待令容帮他宽衣,自去盥洗过,靠在榻上看书。
今后如有机遇,能再尝尝就好了。
他在外披着锦衣司使的皮,严厉端然,到了寝处,那寝衣也不好好穿,松松垮垮的,暴露健壮的胸膛,从侧面偷瞧,颈间喉结愈发清楚。不知如何就想起旧事,宋家后园里他醉酒谛视,平白无端地说要娶她。
这跟她印象中的韩蛰截然分歧。
唐解忧算而失策,见韩蛰不但没活力惩罚,还帮着令容做菜,早已不知所措。在旁怀着鬼胎站了半天,闻言只摆手道:“外祖母还没尝,我先不尝了。”红菱有主仆之分,天然不敢越矩。
锅底天然还是热的,麻油入锅,加上姜丝,未几时便有香气溢出,待芦笋和白玉菇入锅,香气愈发浓烈。令容嗅着香味儿越站越近,最后几近贴到韩蛰身边,也顾不得畏敬遁藏了,亮晶晶的目光盯着锅中煸炒的好菜,光是闻着香气,舌尖仿佛都能尝到甘旨。
声音冷僻,一如他脸上始终冷酷的神情。
她瞧了唐解忧一眼,并未粉饰唇边调侃笑意,用心将她盯了半晌,才向韩蛰道:“本来这是夫君的厨房。先前我不知情,私行动了里头的东西,还请夫君宽谅。”
韩蛰觑见,声音仿佛带了笑,“再取个小碗。”
韩蛰明显熟知这道菜的做法,自舀水入锅,加了盐和几滴油,待水开时,将芦笋和白玉菇焯烫捞出,再入冷水过凉。那些厨具在他手中,如使刀提笔般天然利落,因他身材高健,行云流水,平白叫令容生出治大国如烹小鲜的感慨。
何况韩蛰都发话了,怕甚么?
他的神采不太都雅。
俄然有只手穿过凄风冷雨伸过来,将她握住,温热有力。
“表哥别活力,想必表嫂也不是用心的,你饶了她这回吧。”唐解忧惶惑不安地安慰,还不忘低声提示令容,“表嫂你快出来吧,别惹表哥活力。”
“夫君谈笑了,那道菜恐怕分歧太夫人平淡的胃口。我筹算做芦笋白玉菇,方才表妹特地去取了食材。传闻太夫人爱吃肉糜,那间小厨房又礼佛不宜见荤腥,我觉得这间是做荤腥用的,才会私行出去。夫君不计算,我非常感激。”令容简朴解释罢,微浅笑了下,“夫君可曾用饭?不如我多做点,夫君也尝尝?”
令容虽为他的厨艺目瞪口呆,到底对韩蛰仍存害怕。白日的事牵涉唐解忧,韩蛰必是窥破内幕,才没对她说重话,反将唐解忧萧瑟,但那位毕竟是他的表妹,又是太夫人的心头肉,韩蛰即便看破,也没说甚么。令容临时不知表兄妹间的秘闻,怕冒然再提会让韩蛰曲解她成心肇事,便只藏在肚子里,仍旧相安无事地睡下。
说罢,解了披风搭在门口檀木架上,叫红菱去隔壁取火生灶。
令容依命拿畴昔,就见锅底还剩了些许,韩蛰盛出来,叫她们先尝尝。
令容却不顾虑,旁的事都能假装强撑,这事儿却撑不住。
他的行事让人捉摸不透,令容想理一理,心机却绕在那道芦笋白玉菇上摆脱不开。
令容恍忽想起那是上京途中的山道,崎岖颠簸,有暴雨滂湃。好久没想起的气象再度入梦,当时铁箭射来的刺痛冰冷僻晰刻骨,她像是轻飘飘地荡在空中,踏实有力,惊骇颤抖。透过暴雨迷雾,看到劈面山岗有人嘲笑,神情阴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