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后, 她的面庞被蒸得粉红,湿漉漉的青丝披垂在肩,漆发之下,水汪汪的眼睛里蒙着雾气,惶恐又羞怯。她向来爱汇集花瓣, 做糕点、酿酒、泡茶之余, 每回沐浴都要洒很多在水里, 现在花瓣随水波起伏, 姹紫嫣红, 映托白腻脸颊。
方才出了银光院,韩蛰又是气怒又是烦躁,只感觉今晚这类究竟在糟糕,不止是为令容跟高修远间的私交怀疑,更加他的心浮气躁。
“我想现在就说!”令容对峙,“只要半晌就好。”说着,看向韩蛰身边的陌生男人,盼着他能有眼色地自发避开。谁知那男人仿若未睹,只看向韩蛰。
令容却不敢让他就如许走了。
――那桃花笺仿照她的笔迹,将她跟高修远的来往摸得清楚,可见是有人蓄意而为。倘或不尽早说明白,这桃花笺以后,不定还会出如何的岔子!
……
韩蛰大略也感觉理亏,神采稍稍和缓,又道:“高修远此人,你感觉如何?”
韩蛰心气愈发暴躁,僵着声音道:“我的浴房,为何不能进?”
“是客岁春末。”
――再如何傲气自大,他也晓得,傅家对这桩婚事一定对劲。傅锦元佳耦娇惯女儿,又是闲散和蔼的人,那日与高修远了解,全然一见仍旧的架式,欢乐赏识毫不粉饰。倘或傅家嫁女,恐怕更乐意将令容嫁给高修远那样的人,年纪相称,意趣相投。
上回从金州道贺返来,两人一道回府,她到银光院后连茶水都给他备好了,谁知一转眼等来的倒是韩蛰因公出京的动静,一走就是全部月。倘若这回旧事重演,韩蛰带着曲解和肝火分开,她无从分辩解释,等他肝火发酵消解,再回京时,谁知他会是如何的态度?
他本就气闷烦躁,听得此事,干脆应了唐敦所请,决订婚自去拿那案犯。
但那股知名之火却如何都压不下去,明显是为桃花笺而去,走出银光院时,思路却大半被那旖旎浴桶占有,加上莫名的烦躁,令他没法沉着判定。
韩蛰满腔肝火地闯出去,蓦地瞧见这美人沐浴的场景, 也怔住了。
“不算常常来往。客岁跟母亲和瑶瑶去赏梅时遇见,才晓得他也在都城。厥后元夕遇见了一回,笔墨轩里遇见过,再今后就是在慈恩寺的那次了,夫君也在的。”令容觉出不对劲,忐忑之下,两只手扒在浴桶边沿,仗着有花瓣袒护,略微往前挪了挪,“夫君俄然问起他,是有事吗?”
她说得坦开阔荡,毫无粉饰。
借着城楼上熊熊火把的光芒,他模糊辨清那人的面貌。
两人目光对视, 令容惊骇慌乱, 韩蛰强压肝火。
夜已深了,韩府外石巷温馨,唯有灯笼光芒映照。门房的管事未料会有女人深夜出府,没看清面貌,想过来拦着查问,却见那马嗖的一声飞奔出门,吃紧拐弯追出巷子,只留了一袭大氅在夜风里翻飞。
令容光身的怕穿衣裳的,忙道:“我说,你别过来!”见韩蛰停下脚步,略加思考,才道:“我跟他了解虽有一年,见面也就四五次,哪能知别品德如何。不过是看他有才调,做的山川画清秀隽逸,且待人还算和蔼有礼,便认作朋友。先前那副瀑布图,也是因家父喜好,我才会收了转赠家父的。”
本想回书房沉着下来细理眉目,谁知才过来,就见唐敦侯在书房外,说他们盯了好久的一名要紧案犯入夜时在京郊现身,他得了动静,特地过来打搅,叨教是否该出动听手缉拿。
她握着花笺,心几近要跳出腔子。
令容发觉,低头看到花瓣裂隙,脸上顷刻涨得通红,干脆再往前靠,紧贴浴桶边沿,恼道:“夫君俄然闯出去,就只是为了问这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