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英亭一张脸顷刻涨得通红,厚厚的粉都讳饰不住,他长这么大从未被人这么劈面哂笑过――
祝英亭见徐邈出去驱逐徐博士了,便道:“那位徐兄不会在其父面前说我兄弟二人好话吧,徐博士若不收我二人那可如何是好?”
这个祝英台真是牙尖嘴利,不能说她所言没有事理,只是言词稍嫌刻薄。
祝英台道:“胜负还是要计算的,两边辩难,有理者胜,词穷者负,若只是说着玩玩,无胜无负,一团和蔼,那又辩甚么难?”
祝英台言词比其弟祝英亭更加锋利,说道:“徐博士不在,我兄弟二人能够等徐博士返来再答题退学,你虽是徐博士之子,但代父答辩,也要有阿谁学问才行,不然反被肄业者问倒了,岂不是有损徐氏书院的名声?”
祝氏兄弟与陈操之身高相仿,都在七尺开外,兄弟二人坐姿矗立,看上去面貌酷似,坐在上首的应当是兄长祝英台,广额修眉,唇红齿白,虽有柔媚之态,但魏晋之际,男人女相并不希奇,又且这个祝英台粉又敷得厚,普通女子也没有这么高的身量,以是单从表面来讲,实在不能以为这个祝英台就是女扮男装的,若就气质而论,这个祝英台于脂粉气中又透露飒爽豪气,实在让陈操之利诱难辨――
陈操之踏下台阶,脱履着袜,徐行进入草堂,温暖一笑,先向徐邈作揖:“仙民昨日到的吗?”又向并排而坐的祝氏兄弟拱手请安。
与陈操之并坐的徐邈也退后半步,静看陈操之与祝英台辩难。
陈操之见祝英亭淡然的模样,他天然也不会去理睬,泾河七里桥头的箫声早已消逝,又有甚么好诘问的?
陈操之道:“鄙人方才听了一段英台兄的高论,主如果以王弼的《老子注》为根据发明阐述的,我们此番辩难就环绕《老子》第一十七章的‘功成身遂,百姓皆谓我天然’来辩难吧?”
坐鄙人首的祝英亭也跟着拱手道:“上虞祝英亭。”
陈操之悄悄点头,这个祝英台真可谓是妙学沉思,此论何晏、王弼亦未曾阐述过,说道:“凡昌言师法天然者,每以借譬为即真,初非止老子,其得得胜钝,亦初不因为果否师法天然,故天然一也,人推为‘教父’而法之,同也,而立说则纷然为天下裂矣。”
祝英台瞪了弟弟一眼,起家道:“舍弟年幼,冒昧莫怪。”
祝英台最喜辩难,本日逢了陈操之,甚感棋逢敌手的镇静,应道:“甚好,本日就算平局。”
陈操之记起来了,这个祝英亭就是客岁腊月他出发回钱唐的那日在泾河七里桥听他吹箫的少年公子,不是说是桓伊的朋友,特地从建康赶来听他吹竖笛的吗,如何又是上虞人了?
祝英亭愤怒地瞪了陈操之一眼,袍袖一拂,一室皆香,跟着他兄长出了草堂。
徐邈面红耳赤,羞恼得说不出话来。
徐邈便起家出了草堂,陈操之含笑道:“英台兄辨析入理,道前人所未见,鄙人甚是感佩,本日且先暂止,他日再辩。”
祝英台眼泛异彩,凝目陈操之,略一思忖,说道:“我自但是曰百姓谓者,大人自知非己之本然,而养性养知使然,不顺而逆,即法与学,大人或愚百姓而固不自欺也,自但是然,即莫之命而常,盖何尝别有所法,或舍己而学,亦不自发为‘教父’而供人之法与学也。”
陈操之笑道:“相互参议罢了,又非意气之争,并且辩难也如弈棋,并不是人多力量就大的。”
祝英台道:“既然子重兄听到了我刚才阐述的,那就请子重兄辩析――”
陈操之道:“略窥门径。”
陈操之道:“英台兄说得有理,相互辩难相互促进,不要计算谁胜谁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