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异晓得这个侄女性子贞烈,不敢过分逼她,万一真的逼出了性命,丁氏名誉更要一落千丈了,又想,这或者只是丁幼微的遁辞,幼微实在是情愿嫁的,为了名誉用心抛出这么个较艺的幌子,表白她丁幼微是看中禇文谦之才,不然的话,幼微本身就很有才艺,何必让陈操之这么个未成年的孺子代表亡兄较艺?阿谁陈操之早两年他也见过,白净肥胖,言辞木讷,以孝敬寡母着名,却未传闻有何颖慧之才——
丁幼微便将先前对叔母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丁异夙来看不起陈庆之,当然,在侄女面前他不会表示得那么较着,嘴角一扯,微露嘲弄的笑意:“庆之《论语》和《毛诗》是颇精通的,吴郡陆使君都赏识他,但是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庆之并无超卓之处啊,再说了,庆之已然身故,你让禇君如何与他比才艺?这岂不是让人笑话!”
阿谁被称作子敬兄的高朋将手中麈尾一拂,笑道:“有这等事?风趣,风趣,那陈操之春秋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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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幼微带着雨燕和阿秀跟从叔母去别墅正厅,临出小院时,回眸看了陈操之一眼,陈操之也正望着她,还冲她点头浅笑,丁幼微本来忐忑不安的心平静了一些,也笑了笑,向宗之和润儿摆摆手,从小婵手里接过帷帽戴上,将遮面白纱放下,行动款款地跟在叔母前面曲盘曲折绕过五个院落,来到别墅正厅,从侧门出来,来到厅后的一个小室,有精美的竹帘将小室与正厅隔开。
丁幼微一向默不出声,厥后听到叔母越说越不象话,为了举高禇文谦,竟诽谤起陈庆之来,终究忍不住,淡淡道:“叔母,先君活着时把幼微许配给庆之,是看重庆之之才,以是幼微即便要再醮,家世先且非论,其人也要有不输于庆之的才情方可。”
那手执麈尾的高朋明显兴味甚浓:“甚好,烦丁兄请那陈操之出来,我倒要看看十五岁的少年懂甚么书法!”
丁异笑了笑,又问:“较何艺?”
吴氏恨不得丁幼微当即嫁出去,忙道:“褚氏与我丁氏同为钱唐大族,诗礼传家、家声谨慎,这个禇文谦自幼有神童之誉,才调之高陈庆之难望其项背。”
吴氏腔调夸大地嘉奖了陈氏叔侄几句,便伶仃与丁幼微进小厅说话,公然说的是钱唐禇氏求婚的事,把阿谁名叫褚文谦的鳏夫说得貌比潘安、才胜子建,言下之意好象丁幼微能嫁到这么个好男人是福分,以是千万不成推托而失此良缘。
丁幼微的叔母吴氏亲身来到丁幼微居住的小院,神态格外的慈爱,还给陈操之叔侄三人带来了礼品,陈操之和陈宗之别离是蓝田玉珮两块、精彩文房四宝一套,润儿获得了一对白玉衔珠手镯和一柄儿童象牙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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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氏略一游移,说道:“说是四十有四,不过生得白净俊美,望之如三十许人。”
丁幼微心想:“另有尊朱紫物在场?那就更好,小郎较艺胜了阿谁禇文谦,禇文谦碍于面子,定会羞惭而退。”点头道:“是。”
丁幼微声音微颤,但意态决然:“叔父连这点小事都不肯成全幼微,那么幼微宁死不嫁。”
丁幼微道:“幼微想去拜见叔父。”
丁幼微问:“不知禇文谦贵庚?”
丁幼微向叔父施礼毕,那黑纱帽、白髯毛的丁异先不急着开口说话,只是看着丁幼微,半晌方道:“幼微,你叔母都已对你说了吧,你——意下如何啊?”
禇文谦矜持地笑而不语。
禇文谦有点摸不着脑筋,丁异这是要干甚么?他是来求亲的,却让他和一个豪门少年赛书法,这的确是欺侮,真是岂有此理!但丁异用这类开打趣的口气说出来,他又不好现出不悦之色,那样岂不是显得迂执没有雅量,并且论书法,他颇精汉隶《礼器碑》,三十多年浸淫,赛过一个豪门孺子是不在话下的,只好笑道:“既然全常侍和丁舍人都要看那陈操之的笑话,鄙人敢不作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