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纳看着爱女略显清减的娇美容颜，心中垂怜非常，长生已逝，他陆纳只要这一个女儿了，女儿性喜游山玩水、抚玩花木，但这半年来为兄长之病、之丧那里也没有去，一向守在华亭，便道：“蕤儿想去梅岭看梅花吗？红梅、白梅应当都开了，爹爹陪你去看——”
短锄双膝一软，跪在莞席上，心道：“定是小娘子与陈郎君的事被夫人晓得了，糟糕了，夫人会不会打死我？”
张文纨问：“短锄你可知罪？”
同室的短锄被吵醒，揉着眼睛道：“下雪了吗？难怪这么冷哦。”
这日天寒地冻，玉皇山树木枝条垂挂着长长的冰锥，午后又下起了小雪，雪不大，但飘飞漫卷，象无数灰红色的小蝶飞舞。
张文纨看着陆葳蕤清丽纯美的模样，真不忍心指责她，问：“葳蕤你在做甚么，作画吗？”朝窗下小案上那幅画望去。
张文纨道：“葳蕤，让短锄留下，我要短锄帮我做件事。”
陆葳蕤白如美玉的脸庞渐渐红起来，声音倒是安静，说道：“那爹爹和张姨如何对待这流言流言呢？”
张文纨与陆葳蕤隔案跪坐着，案上铺展着的是陈操之的那幅《山居雪景图》，张文纨开口道：“葳蕤，郡上现在流言四起，说你与陈操之有私交，这对我陆氏家声有损——”
四十5、冰雪除夕夜
张文纨挥手让其别人都退出去，陆葳蕤仍然不动声色，该来的老是要来，为了能和陈郎君在一起，她早就想过各种困难，并且六月去钱唐那次，丁氏嫂嫂和她谈了一小半夜，她不至于惶恐失措。
陆纳听到病字就惊骇，点头道：“那就他日去，或者让下人清理一下山道上的积雪——”
张文纨立在案前看了一会《山居雪景图》，又看了看陆葳蕤，陆葳蕤浅笑相向，眼神洁白，一派纯真。
陆纳续弦夫人张文纨从室内出来，说道：“天寒大雪，梅岭定然积雪过膝，登山必定袜履尽湿，若致病那可如何是好？”说这话时，张文纨眉头微蹙，眼里忧色深重，打量着一身素白、容颜娇俏的陆葳蕤。
腊月初六一早，小婢簪花醒来，见室内大明，觉得睡过甚了，仓促著衣下榻，推窗一看，却见小惜园已是乌黑晶莹天下，一夜大雪，积了厚厚一层，不由欣喜地叫了起来：“下雪了，小娘子，下雪了——短锄，懒虫，快起床。”
陆葳蕤来到鹤鸣小院时，陆纳正立在廊下负手看两个仆人扫雪，见到女儿，肥胖的脸庞暴露淡淡笑意：“蕤儿，走雪路没有滑跤吗？”
张文纨道：“但是现在流言蜂起，实在可恼啊。”
“丑叔，我也来了——”
陆葳蕤道：“张姨你想呀，我为亡兄守孝，半年不出墅舍大门，那陈郎君四月便回了钱唐，现在其母病逝，要服孝三年，这流言从何而起呢？”
陆葳蕤回声好，又向张文纨见礼，陪爹爹和张姨用罢早餐，便告别回小惜园。
张文纨听这小婢这么脆生生说着，不知如何的气倒消了些，说道：“你胆量倒是不小，还敢说本身忠心耿耿，我问你，六月间葳蕤去钱唐是如何一回事？”
簪花翻开帘子，走进暖阁阁房，却见陆葳蕤身着小衣亵裙、趿着麻履碎步来到长窗下，推开半扇雕窗，眼眸眯起如新月儿，纯美的瓜子脸暴露可贵的笑意，说道：“公然下雪了，还好昨晚把两盆‘广香素心’和‘金边墨兰’搬进了暖室，不然就要冻坏了！”
梳洗毕，陆葳蕤丧髻绖带，一身素白，先去处爹爹问安。
陆葳蕤面色绯红，点头道：“张姨晓得的，我爱花、爱绘画，陈郎君当时在吴郡，爹爹赏识他，常来府上，又帮我救活了菊花玉版、另有荷瓣春兰，我很感激陈郎君，但也仅此罢了，葳蕤年幼，何尝晓得甚么男女情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