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德随陈操之来过华亭陆氏墅舍两次,张文纨对来德有些印象,面带寒霜问:“你是钱唐陈氏的家仆吗,来此何事?”
陆始晓得因长生服散致病终究病逝的原因,陆纳对服散之人近乎讨厌,劝道:“南北士族,服散成风,也未见得有多少风险,王、谢大族无不平散,三弟莫要太刚强。”
陆葳蕤看着来德被带走,想着不能向来德问一下陈郎君近况,内心很难过,珠泪盈盈,小嘴微微噘着。
见陆纳又不说话了,陆始摇点头,说道:“那好吧,就依你,就从不平散的高门后辈中寻访,我南人不与北人通婚,百年来与陆氏通婚的不出顾氏、朱氏、张氏,另有会稽的虞、魏、孔、贺,另有富春孙氏、阳羡周氏、武康沈氏这些家属联婚,顾氏已断交、贺氏已回绝、沈氏已成刑余之族,那么只要在朱、张、虞、魏、孔、孙、周这七姓中寻访合适的后辈了,这些家属年青后辈就没有人来求亲的吗?”
陆始有陆禽谗言在先,对陈操之极其恶感,建康流言沸沸扬扬,这个刚强三弟还在为陈操之美言,真是可恼,强忍肝火道:“三弟,陆氏名誉第一,那陈操之你当初就不该该让他上门,不然也不会有本日之难堪传闻。”
小舟在荷叶间穿越,放眼望去,都是高凹凸低的荷叶,陆葳蕤心中难过,客岁四月二十三,陈操之来这里见她,与她荡舟平湖,当时荷花尚未开放,只寻到一个含苞欲放的小蓓蕾,白里透红,暗香扑鼻,陈郎君就在荷蕾下泊舟,吻她的手,就在那一天她从陈郎君口里得知月下白叟系赤绳的传说,就是那一刻她把右足踝内侧的朱砂痣向敬爱的人闪现,她说:“陈郎君,记着哦,月下白叟把那赤绳是系在右足踝有红痣的女子足上,可不要系错了。”
张文纨心中有气,正待发作,陆葳蕤提着裙子跑了过来,哀声道:“张姨——”
来德并不畏缩,见礼道:“来德见过夫人,来德奉我家小郎君之命送一幅画给陆小娘子。”
陆葳蕤展卷细看,那次与陈操之游虎丘的景象历历如在面前,内心既打动又甜美,陈郎君承诺过她要画如许一幅画送给她的,当时陈郎君说画不好,要好好好顾恺之就教,时隔一年半,陈郎君的画技精进如此,可见陈郎君固然丧母哀思,但并没有颓怃,还是非常尽力地学习——
陆纳道:“是葛稚川先生向我保举陈操之的,陈操之是稚川先生的弟子,我岂能不见!”
一提到葛洪,陆始就怨气填胸,若不是葛洪是他先父陆玩的旧友,陆始的确就要破口痛骂了,三年前他美意前去明圣湖拜访,葛洪竟闭门不见,让他颜面尽失,此事传到建康,颇受耻笑,以是听陆纳这么一说,更是怒不成遏,说道:“葛稚川,哼哼,我也不说了——三弟,听你的口气对这个豪门陈操之非常赏识啊!”
来德道:“我家小郎君叮咛了,只交与陆小娘子。”
……
陆葳蕤贝齿轻咬红唇,委曲得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取出画卷递给张文纨。
张文纨侧头打量着陆葳蕤,陆葳蕤用画卷把脸遮住,张文纨又问:“葳蕤,画的是你吗?”
陆葳蕤透太高高支起的荷盖望畴昔,见岸上立在短锄身边的一个浓眉大嘴的仆人有些面熟,装束也不似庄园中人,再细心一看,一颗心顿时“怦怦”直跳,啊,这不是陈郎君的亲信仆人来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