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说的话叫贾琏羞得无地自容,他这才晓得,王熙凤的泼妇名声竟已经传至了江南。
林如海面如白蜡,合目呼吸,已是生魂离身,只剩下一口悠悠浊气在胸口,好似没闻声邢忠的话似的。邢忠大骇,连叫了几声,抢身去端桌案上的参汤,“琏二爷,劳烦你扶着如海兄。”
林如海错怪了贾琏,觉得是贾家用心迟延,让他来不及交代女儿几句遗言,到时候贾家好浑水摸鱼。贾琏若晓得,只怕要大喊委曲。时至寒秋,淮安一带却遭了灾,因本年雨量极大,淮安周边的几个州里都涌进了大水,庄稼被毁了个洁净不说,淮安城外又出了两伙匪盗,专门劫夺过往的富商,高喊“劫富济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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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自发心神涣散,被紫鹃一提点才恍然,看着脚下黑黢黢的江水,黛玉才感觉后怕。
林如海冷眼瞧着贾琏,便觉贾琏并不是完整无可救药,冲方才悲戚的那几滴泪,这孩子也有值得拜托的处所。林如海神采惨白的一笑:“姑父光阴无多,唯放心不下的就是你mm黛玉。有几件东西烦劳外甥给老太太送去,又有几句话拜托给老太太。”
邢夫人是贾府出了名的浑人,她禀性愚弱,只知阿谀大老爷贾赦,家中一应大小事件,俱由贾赦摆布。凡是有银钱出入,一经她手,必定要剥削非常,婪取财贿。后代奴婢,一人不靠,一言不听,在贾家极不得民气。
到达扬州时已经是半夜时分,江面上几近无人,偶尔几艘泊船,孤雁似的空寂寂。黛玉左边是紫鹃,右边是王嬷嬷,雪雁抱着独一的没被水泡了的承担亦步亦趋跟在前面。秋风砭骨,黛玉在踏板上晃了两晃,幸亏紫鹃手疾眼快,稳稳扶住黛玉:“女人站稳,这江面上可不是闹着玩的,底下黑漆漆也不知有多深。”
林祥的儿媳妇听自家女人这么一问,才想起来邢家也不过是这二三年才跟老爷走的近些,女人当然没传闻过,忙笑道:“就是女人大舅母的娘家。”
紫鹃深知女民气机重,伸手将肘臂中夹着的青花大氅披在黛玉身上:“女人宽宽解,我们老爷是甚么人,前科的探花,莫非还会识人不清?”
林祥的儿媳跪坐在车辕的横槛上,难为情道:“不敢受女人赞誉,这都是邢家母女俩想出来的主张,就怕女人你下了船遇风着凉。邢太太晓得女人的船是今晚到,已经叫人把女人的屋子清算的妥妥铛铛,邢女人还叫人做了女人爱吃的几样小菜。”
约莫多数个时候,车马终究到了林家。门口林如海的一干幕僚等待久矣,贾琏率先跳上马,在人群中遍寻不到林如海的身影,就知手札上所言不虚,林家姑父是真的病入膏肓。固然是深夜,林祥却涓滴不敢担搁,引着贾琏、黛玉往林如海的上房而去。
黛玉固然少年离家,可还清楚的记得,父亲固然有三房小妾,但此中并无一个姓邢的,何况林祥的儿媳妇称对方是太太,身份又婚配不上。黛玉猜疑的问帘子外的林祥儿媳妇:“哪个邢家?”
匪盗们便想了个别例,趁着贾琏和林黛玉不在,派了水鬼连夜将船底凿漏,筹算趁乱摸些好东西归去。
贾琏他们没早得动静,贸冒然就从水路进了淮安城,一靠近船埠就被这两伙人给盯上了。也幸亏贾琏好讲究场面,拿了贾政的名帖去拜见淮安知府。淮安知府曾受过贾家的好处,赶紧派人来接贾琏和林黛玉进府过夜,锣鼓开道,差官巡查,那两伙匪盗心知是碰了硬茬儿,但叫他们当即罢手,却又心中痒痒的不想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