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却筛一杯酒递与那妇人吃。妇人接过酒来吃了,却拿注子再斟酒来,放在武松面前。那妇人将酥胸微露,云鬟半□【字形左“身”右“单”】,脸上堆着笑容,说道:“我听得一个闲人说道:叔叔在县前东街上养着一个唱的。敢端的有这话麽?”武松道:“嫂嫂休听外人胡说。武二向来不是这等人。”妇人道:“我不信,只怕叔叔口头不似心头。”武松道:“嫂嫂不信时,只问哥哥。”那妇人道:“他晓得甚麽。晓得这等事时,不卖炊饼了。叔叔,且请一杯。”连筛了三四杯酒饮了。
武大直顾高低筛酒烫酒,那边来管别事,那妇人笑容可掬,满口儿道:“叔叔,怎地鱼和肉也不吃一块儿?”拣好的递将过来。武松是个直性的男人,只把做亲嫂嫂相待。谁知那妇人是个使女出身,惯会小意儿。武大又是个善弱的人,那边会管待人。那妇人吃了几杯酒,一双眼只看着武松的身上。武松吃他看不过,只低了头不恁麽理睬。
王婆笑道:“大官人却又慌了;老身那条计是个上着,固然入不得武成王庙,端的强似孙武子教女兵,十捉九着!大官人,我本日对你说:这小我原是清河县大户人家讨来的养女,却做得一手好针线。大官人,你便买一匹白绫,一匹蓝绣,一匹白绢,再用十两好绵,都把来与老身。我却走畴昔,问他讨个茶吃,却与这雌儿说道:‘有个施主官人与我一套送终衣料,特来借历头。央及娘子与老身拣个好日,去请个裁缝来做。’他若见我这般说,不睬我时,此事便休了。他若说,‘我替你做,’不要我叫裁缝时,这便有一分光了。我便请他家来做。他若说,‘将来我家里做,’不肯过来,此事便休了。他若欢天喜地地说,‘我来做,就替你裁。’这光便有二分了。如果肯来我这里做时,却要安排些酒食点心请他。第一日,你也不要来。第二日,他若说不便当时,定要将家去做,此事便休了。他若依前肯过我家做时,这光便有三分了。这一日,你也不要来。到第三日晌午前後,你整整齐齐打扮了来,咳嗽为号。你便在门前说道:‘怎地连日不见王乾娘?’我便出来,请你入房里来。如果他见你来,便起家跑了归去,莫非我拖住他?此事便休了。他若见你入来,不解缆时,这光便有四分了。坐下时,便对雌儿说道:‘这个便是与我衣料的施主官人,亏杀他!’我夸大官人很多好处,你便矫饰他的针线。如果他不来兜揽承诺,此事便休了。他若口里承诺说话时,这光便有五分了。我却说道:‘可贵这个娘子与我作成脱手做。亏杀你两个施主:一个出钱的,一个着力的。不是老身路歧相央,可贵这个娘子在这里,官人好做个仆人,替老身与娘子浇手。’你便取出银子来央我买。如果他抽身便走时,不成扯住他?此事便休了。他如果不解缆时,这光便有六分了。我却拿了银子,临出门,对他道:‘有劳娘子相待大官人坐一坐。’他若也起家走了家去时,我也莫非反对他?此事便休了。如果他不起家走动时,此事又好了,这光便有七分了。等我买得东西来,摆在桌上时,我便道:‘娘子且清算糊口,吃一杯儿,可贵这位官人坏钞。’他若不肯和你同桌吃时,走了归去,此事便休了。如果他只口里说要去,却不解缆,这事又好了。这光便有八分了。待他吃的酒浓时,正说得入港,我便推道没了酒,再叫你买,你便又央我去买。我只做去买酒,把门拽上,关你和他两个在内里。他若烦躁,跑了归去,此事便休了。他若由我拽上门,不烦躁时,这光便有九分了。――只欠一分光了便完就。这一分倒难。大官人,你在房里,着几句甜净的话说将入去;你却不成躁暴;便去脱手动脚,打搅了事,当时我不管你。先假做把袖子在桌上拂落一双箸去,你只做去地下拾箸,将手去他脚上捏一捏。他若闹将起来,我自来援救,此事也便休了,再也可贵成。如果他不作声时,这是非常光了。这时节,非常事都成了!――这条战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