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以后, 公子回房小憩, 我与管事说身材不适, 要出去找个郎中看看,告了假, 从后门分开了桓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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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府在城西贵胄堆积的阖闾门外,一贯无多少闲人,门路喧闹。我绕了几个路口,肯定无人跟梢, 放下心来,独自往雒阳大市而去。
曹麟不觉得然:“那个能抓我?且雒阳这般大,我要寻你,此法最易。”他说着,非常对劲,“你看,我不就寻到了?”
这时,一个声音插出去,我转头看去,只见是个高个子的青年,生得浓眉大眼,甚是精力。
曹叔名贤,传闻原是个干江洋活动的。一次,他被人黑吃黑重伤,扔在江里,祖父刚好路过,将他救起。祖父晓得医术,当年周游天下,除了问卜作谶以外,他也经常为人看病,表里兼修,技艺高超。祖父给曹叔疗伤,将他从鬼域路上拉了返来。病愈以后,曹叔死缠烂打不走,甘心为仆,执意要留在祖父身边。
开初,他也不过看看水旱,测测风水。厥后,时势垂垂动乱,朱紫们经常担忧命数,热中起求妙算卦,祖父的谶纬之术也大行其道。再厥后,天下大乱,诸侯们更是在乎天命,厮杀之余,喜好去听方士异人的高见。祖父游走于各个山头之间,靠作谶收取重金,如鱼得水。
我感觉此言甚有水准,曾与曹麟分享。他不觉得然,说那是他父亲从一个杀猪的嘴里传闻的。
心中感喟,这般显眼的藏头诗,有经历的人一看便会晓得。过了这很多年,他还是这般全偶然机……
我狐疑秦王不会这么等闲放过此事, 特别留意了一下身后。
“玩鹤?”店东人打量我一眼,笑笑,“有好几个,不知小郎君府上要寻如何的?”
我感觉这应当是本相,因为曹叔那般斯文,寡言少语,如何看也不像会生出曹麟如许的话痨。
这话不无事理,我笑了笑。
曹麟把眼泪擦洁净,道:“阿白就在屋里,我父亲还在成都。”他说着,吸了吸鼻子,“我带上阿白去淮南给先生看,不推测了淮南,村夫说先生已经故去,你下了狱,被卖来了雒阳,我就从速来寻你。”
他当年走上这歧途,亦出于偶尔。
我说:“我家仆人看过好些,平常套路早腻了,不知可有新来的?”
曹麟说的先生,就是祖父。而阿白,则是曹叔养的鹤。
不待他开口,青年拉着我就往别处走:“郎君随我来,要甚么样的鹤舞都有,我给你看!”
我取出那张写着谶言的纸,青玄抄得工致,重新行头字,斜线往下,鲜明可见“慈孝里柳树头”。
我问:“是曹叔让你来的?”
我身上的本领,亦是祖父所授。他说云氏的身抄本是传男不传女,但他的儿孙里只剩下我一人,也只好教我。且女子比男人易受欺负,须得悍一些才好自保。我虽不晓得为何有祖父在还要自保,但感觉习武成心机得很,甚是沉迷,各种本领皆学得利落。
他乡遇故交,我自是也欣喜不已。
“霓生,你长大了。”他说。
大市的街口,有很多摆摊杂耍的人, 很多行人立足围观, 不时跟着喝采喝采,将街口堵得水泄不通。
正想再说话,我发明曹麟盯着我,目不转睛。
直到他碰到曹叔。
他脚步甚快,未多时,拐进巷子里,将店东人的谩骂声甩得远远。
曹麟,是祖父的保护曹叔的儿子,也是我从小到大的玩伴。
这几日将要入秋,吹了北风,太阳不大,也有些风凉。我在慈孝里坑坑洼洼的路上走了几丈,没多久,就瞥见了火线那棵秃了一半的老柳树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