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经西斜, 走出城门不远, 我让曹麟在一处僻静些的处所停下。
“哦?”一人道,“太子莫非连圣上的忌讳也不知?”
“就算天子明日便断气,这天下也不会马上乱套。”我对曹麟说。
实在,我但愿人们信觉得真。特别是秦王,他最好果断地觉得璇玑先生另有其人,之前是他寻错了去处,今后不再来烦我。
曹麟问:“何解?”
“我儿是个大人了。”大长公主感慨道,欣喜地用锦帕拭眼角。
“畴前如何过便如何过。”我轻松道,“如祖父普通,每日巡巡田,看看书,如有了兴趣,便出门走一趟。”
可惜沈冲要去的东宫与公子要去的官署不在一个方向,二人说了一会话,便分道扬镳。
我说:“果然。”
这般时候他还牵挂着我,我心中不由又暖了几分。
曹麟紧问:“哦?何人?”
在淮南时,我曾问过祖父那谶言的由来。他说自古以来以分封定国者,乱象无不出三世。前有周王管叔蔡叔之乱,后有前汉诸吕之乱,皆是如此。
至于公子,曹麟写的诗实在是惨不忍睹,公子与我会商过几次以后,也开端嫌弃起来,说如璇玑先生那般可指导高祖的高人,作诗必不会这般生硬,约莫是伪作。
倒不是他销声匿迹,而是公子入仕之期已至,我须得繁忙起来。
“你可定要来啊!”方才,曹麟转头,朝我大喊道,
我不置可否。
再想想外头那些为他痴恋的闺秀们,我内心点头,祸水。
我说:“你放心好了,若见势不好,我自会脱身。祖父说过,如天下大乱,就让我去蜀中。”
——“蜀中阔别中原,乃安宁之地,故而可去。”祖父当年曾弥补道,“只是你去了以后,不到万不得已,不成去找曹贤,你须得服膺。”
旁人嗤道:“这有甚可操心,我等不过仆婢,天下谁来坐不是一样?”
祖父笑笑,说他已经活得差未几,应当见不到了。
他从蜀中出来, 本来只不过是去淮南,可因为我的事,他又到了雒阳。我体味曹麟,他本是个费钱不算数的人, 且此番又是偷跑出来, 财帛一定充足,加上驰驱好久, 他身上的川资必定早已捉襟见肘。先前我到他住处的时候, 就猜到是如许。那屋子是最小最破的, 屋里的食品也不见很多,只要案上放着两个糙米饼。但就算如许,阿白也仍有小鱼吃。
曹麟忙道:“不消, 霓生,我有川资。”
公子的头发黑得似墨普通,比女子的粗些,却非常顺滑。我为他梳理的时候,偶然会俄然想到诗书上那些描述美人的词句。
这些话,现在想起,倍觉清楚。
曹麟踌躇道:“可……霓生,这是你赎身的钱。”
阿白身上的布被揭下来, 它终究得以透气,站在地上扑腾了一下翅膀。我看着它, 愈发舍不得, 一边摸着它的羽毛一边给它喂小鱼。
我往腰上的小囊里掏了掏,把剩下的钱都给他。
二人车驾相遇,他端坐在车里,穿戴太子冼马的官服,儒雅漂亮。我已经好久未见他这身打扮,只觉看也看不敷。
天底下,的确没有比这更让民气血彭湃的事了。
天气垂垂暗下,再是不舍,也到了别离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