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崔口语扭头大笑道:“二叔,想坐稳妥的,去找火车啊,先让县长给你修条铁道。”两手扶着拖沓机的手柄,晃闲逛悠地向前驶去。柴油机的喷烟口,“突突突”冒出一股黑烟。
小梅冲崔口语笑道:“你谨慎人家找你打斗来。”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中间的栓子,“喂,栓子哥,你明天也挺时髦的嘛,喇叭裤,花衬衫,是不是去相亲啊?”
公路是用石渣铺的,并不平整,拖沓机本身就不平稳,遇有稍盘曲的路段,便会把车上的人给颠起来。小梅快人快语地抱怨道:“老崔老崔,肠子快让你给颠出来了。”
乘车进城,是村里人一件兴高采烈的事情,县城离村庄有三十里路,骑自行车也得一两个小时,何况如琇家里还没有自行车,去城里,只能搭别人的便车。
另有这等功德?如琇在沟渠里洗了手脸,也没衣服可换,徒弟说:“就如许,很好。劳动场面,清爽天然。”在渠边田头,柳下桑旁,给如琇照了一张又一张,引得中间的乡亲们围着看奇怪,弄得如琇大红脸。固然不美意义,内心倒是美滋滋的。
“那谁晓得?我懒得理睬他,一副酸包子臭面子模样。眼仁里都是白的。小时候他偷别人家的桃吃,就是这副模样。”崔口语的话里带刺,并且逻辑混乱,让人弄不明白他要表达的是甚么意义。不过大师都明白他对这个本家满心讨厌。
他的话逗得大师一阵嘻笑。如琇固然不说话,但内心还是挺附和崔口语。此人平时多言多语,被人称为“大口语”,提及话来轻易没边没沿,逮啥冒啥,但老是爱憎清楚。
城里的街道并不宽广,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高高的百货公司大楼天蓝色的玻璃墙面晶光刺眼,街道边上尽是摆摊卖货的商贩,就象是集市一样,路旁的商店里放着高音喇叭,让在温馨环境里风俗了的乡村人感受很新奇,街角处,两个卖十三香的小贩盘腿坐在地上,嘴里正有滋有味地唱着:
“吭吭,”抱着膝盖坐在口袋上的栓子干咳了两声,“实在,也别这么说,人家能攀上高枝,这算是本领,总比我们蹲在家里扒拉土坷垃强。”
如琇不参与这些群情,对于说别人好话,她向来保持沉默。奶奶常常说:“背后莫论人非。”
崔口语坐在驾驶坐上喊道:“快点啊,上来。”
三个女孩子急仓促走在街道上,小梅小声说:“如琇,如兰,我们去拍照馆。”
如琇母亲有些不满地说:“又进城做甚么啊。”她老是搞不明白,这些孩子们为甚么都爱往城里跑,城里有八碟四碗等着他们吗?
“他返来做甚么?”二伯嚷着问。拖沓机噪音大,只要嚷着才气听清楚。
“来来,这边坐。”叫做“栓子”的小伙子往中间让了让。拖沓机上,装了半斗子的粮食口袋,鼓鼓囊囊的,人们就直接坐在口袋上。崔口语喊了声:“坐好了。”一加油门,拖沓机猛地启动了,车身一震,车斗里的人一阵前仰后合,张二伯一个趔趄躺倒了,跌倒在粮食口袋上,嘴里抱怨着:“大口语,你不能慢点嘛。”
如琇听崔口语那讽刺的语气,不由微微一笑,晓得他说的“大少爷”是省里一个大官的外甥,阿谁大官本来是甚么“主任”,传闻又当了甚么“部长”,“外甥”姓崔,算是崔口语的远房本家,因为这个大官的干系,常日里总感觉高人一等,初中毕业今后,便去省会投奔繁华亲戚,好象挺“飞黄腾达”的。
“得得,你比二叔还不好服侍,还是那话,想稳妥,去坐火车啊。对了小梅,将来你找婆家,找个城里的,出门坐飞机,就不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