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没有了在凉地只手遮天的大柱国,人生就轻松了。
雍州北边大雨雷鸣。
徐骁哈哈笑道:“一些人看到徐骁驼背瘸腿老态龙钟,才睡得香。好不轻易坐上那把龙椅,却未曾一天睡舒坦,我都替贰心伤。”
不幸文官们如同一棵棵经不起折腾的芭蕉,瑟瑟颤栗,雨伞底子无用,体格清癯的晋兰亭也顾不上本身,吃力给体严峻约是他两倍的郑翰海撑伞遮风挡雨,仆人侍从们繁忙得鸡飞狗跳,一些个心机活泛的都开端揣摩着如何去煮出些热汤来给主子们暖身。
北凉东边倒是细雨淅沥,大柱国徐骁和首席幕僚李义山同乘一车,车外两百重甲铁骑马蹄溅泥,军容森严。
李义山轻淡道:“当年你与顾剑棠谁在朝做满殿武官的魁首脊梁,谁外放做王,去担起二天子的骂名,争辩不休,连上阴学宫的大祭酒都在幕后出运营策,先皇力排众议,肯将你而不是更易掌控的顾剑棠放在北凉,这份气度,无愧于听潮亭上那魁伟雄绝四字,只是九龙匾挂在那边,一定没有提示警示你的意义。”
背对大柱国的李义山翻开帘子,感慨道:“你若活着返来,才气算我赢。”
雍州北面的颖椽县城不但城门大开,一众从八品到六品的大小官吏都出城三十里,在一座凉亭耐烦候着世子殿下的台端,文官以郑翰海为首,已是一名肥胖痴肥的花甲白叟,身为雍州佐官簿曹次处置,主管半州的财谷簿书,争了很多年的簿曹主事,何如次次差了点运气,雍州簿曹主事换了好几位,郑翰海的屁股却在次处置的位置上生了根,进士出身的老文官不刚巧在故乡颖椽县城乞假疗养,摊上这么一号苦差事,只好拖着年老病躯出来。
徐骁翻开帘子看了眼山形阵势,轻笑道:“元婴,就不消送了,你跟刘璞回府便是。”
黄豆大小的雨点敲在武官甲胄上,声声狠恶。便是那些没资格站在亭子里的小尉,一样无动于衷,仍由大雨泼身,他们清一色属于王朝名将排名仅次于大柱国的大将军旧部。
雍州边疆小道上,几近睁不开眼睛的吕钱塘蓦地停马拔剑。
颖椽县公晋兰亭拿丝巾擦拭脖子里被这王八蛋气候闷出来的汗水,谨慎翼翼笑问道:“郑薄曹,这天儿要下雨,可就下大了,不知世子殿下何时达到?”
他们用心要那借着父辈功劳才得以钟鸣鼎食的世子殿下瞧一瞧,天底下不是只要北凉三十万铁骑才算大家悍卒!
这些天憋着一口气的李义山表情豁然开畅,下车后哈腰施礼,低头竭诚道,“恳请大柱国这趟少杀些读书种子,春秋大不义一战,杀得够多了。”
进入雍州境内,徐凤年关究不是天文署的老夫子,能够算准气候的阴晴雨雪,这场暴雨要比他猜想来得更早更急,因而不走官道,抄了一条近路奔向预定的歇脚地。
徐骁笑道:“元婴啊元婴,你这身陈腐墨客意气,最要不得。当年赵长陵便比你油滑很多。”
郑翰海不给唐阴山这帮武将好神采,却与身边品秩比他低一大截的颖椽文人官吏相称客气,花甲老瘦子郑翰海浸淫宦海大半生,那里会不知将来本技艺中那支笔再也画不动雍州财务的时候,人走茶凉的可骇,这时候不放低身材去广结善缘,比及告老回籍的那天,就晚啦。
世子殿下这一临时鼓起的变动路程,就让一群满怀热忱献殷勤的家伙吃足苦头了。
晋兰亭恍然,一点就通,嘴上却说:“下官这是担忧郑老受寒。”
武官以东禁副都尉唐阴山带头,秩三百石,并不出众,让人不敢小觑的是唐副都尉可掌兵两百,王朝这些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朝廷中枢里不管文臣气脉如何强大,四殿大学士学士仿佛一夜间全变成了进士出身的文臣,会聚四殿,势大压人,可那是都城那边的事,不说传闻睡梦中都能够听到铁蹄声的北凉,雍州这里还是还是武将力压文官一头。唐阴山暮年家道中落,比不得那些雍州豪阀保举出身的高门士子,更读不进经文,便弃笔从戎,得以在春秋国战的闭幕中积累到一份不小功劳,捞到手一个官职俸禄平平却将健壮兵权在握的东禁副都尉,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