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忽地住了口,半晌,叹口气,没持续说下去。
黛玉定眼看封面,就见到他叔叔铁笔银钩写道:“不作婚姻,才气多活几年!传宗接代者,牲口耳!”
叔叔每本札记的封面,都有一行叔叔的考语,看了这行背叛不肖的考语,黛玉晓得,这一本恐怕是记录婚姻之事、或评点与婚姻之事有关的册本的。
前段时候看了札记里夹带的牡丹亭,看了叔叔札记里批的那些俗之又俗的话本,又面红耳赤地看了西洋话本叫做《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心生妄图,竟然还在宝玉面前高谈阔论起这些话本东西,已是坏了意义。
“紫鹃呢?”
黛玉坐在床上,正在发怔,半晌,才说:“你当我是气他吗?我是气自个。”
宝玉赶紧缩回击。被这一声喝地喜气去了六分。
“就不能是我本身平时的说词高雅风骚?”
“西厢记好吗?比起那些一味地甚么‘白马银盔的小将英姿勃发,即便有了妻室,疆场上,貌美女将、敌国公主尽都执意委身下嫁’的狗屁来,西厢记可翻了新,辞藻警人,天然是好。但是比起牡丹亭,西厢记又输一筹,输在‘传情达意’上。女儿家的深闺孤单之情,西厢记已比牡丹亭少得三味。情至存亡纯真,西厢记又输牡丹亭四分。只是论起来,情至细致,转而热烈,罗朱之情也不输牡丹亭。”
只是她节制不住本身的手。
黛玉说着,又问:“我问你,你先前说的‘姹紫嫣红开遍’、‘良辰美景’几句,是不是化自戏本子里头的?”
黛玉嗤笑他:“一个‘银样镴枪头’,能做得出如许好文章?”
“谁所言不虚?”
宝玉一时又不免内心悲苦。想:mm自从客岁事回府以后,一年以来,脾气越见古怪,同我时好时歹,惯常单独读书不睬我。偶然倒仿佛远了我似的。我、我......
这话把千古以来绝大多数的人,都给骂出来了。
宝玉赶紧哀告,她也不再多说半个字,又像是忽地生了气,只一味打发他走,又说:“你如果将我的话同外人提及半点,我再不睬你的!”
她叔叔作诗,倒是从不讲平仄乐律,涣散无羈,只以抒发本身的情意为要。
又说:“出去罢。”
她看了一行,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又是心惊。怪不得父亲当年说叔叔是第一等的荡子,混账。
看黛玉撑不住笑了,他才说:“这是牡丹亭里的文章。好mm,你不晓得,我原觉得西厢记是辞藻风骚了,不料牡丹亭更不流俗,满口余香,更胜一筹呢。”
最后,她想:叔叔已不在了,我不看,谁还晓得这些札记写了些甚么?笔墨尘封,无人赏读,最是可悲。
只是......
“林mm,mm!”宝玉敲了好一会隔间的门,才听到内里黛玉带着困意的声音:“......你扰我做甚么。”
等他们都走了。黛玉开了箱子,捡起一本札记,神采庞大,先是丢在地上,接着又捡起来。丢了又捡,如许两三次,才算是作罢,捡起来翻开了。
她翻开了第一页,就见内里写道:“千古多少杜丽娘,不幸世上少梦梅。”
他们就西厢记议论起来。黛玉谈性忽浓,仿佛忘了之前的那半句感慨,竟然学起湘云,高谈阔论起来,非常忘情:
宝玉怔了一怔,俄然听她感慨:“......所言不虚,西厢记的确差了牡丹亭不止一流。”
他想了半天,内心难过,等紫鹃和雪雁出来,他叮嘱她们今后重视叫黛玉不要饭后贪睡,才低头沮丧地走了。
宝玉听得鼓手挠足,深表附和,又笑道:“好个林mm,奉告了我罢!你那里听来那些俗之又俗的‘白马银盔’、‘女将公主’。罗朱之情又是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