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闾葂见季彻曰:“鲁君谓葂也曰:‘请受教。’辞不获命。既已告矣,未知中否。请尝荐之。吾谓鲁君曰:‘必服恭俭,拔出公忠之属而无阿私,民孰敢不辑!’”季彻局局然笑曰:“若夫子之言,于帝王之德,犹螳螂之怒臂以当车轶,则必不堪任矣!且如果,则其自为处危,其观台多物,将往投迹者众。”将闾葂覷觑然惊曰:“葂也汒若于夫子之所言矣!固然,愿先生之言其风也。”季彻曰:“大圣之治天下也,摇摆民气,使之成教易俗,举灭其贼心而皆进其独志。若性之自为,而民不知其所由然。若然者,岂兄尧、舜之教民溟涬然弟之哉?欲同乎德而心居矣!”
黄帝游乎赤水之北。登乎昆仑之丘而南望。还归,遗其玄珠。使知索之而不得,使离朱索之而不得,使喫诟索之而不得也。乃使象罔,象罔得之。黄帝曰:“异哉。象罔乃能够得之乎?”
子贡南游于楚,反于晋,过汉阴,见一丈人方将为圃畦,凿隧而入井,抱瓮而出灌,搰然用力甚多而见功寡。子贡曰:“有械于此,一日浸百畦,用力甚寡而见功多,夫子不欲乎?”为圃者仰而视之曰: “何如?”曰:“凿木为机。后重前轻,挈水若抽,数如泆汤,其名为槔。”为圃者忿然作色而笑曰:“吾闻之吾师。有机器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机心存于胸中则纯白不备。纯白不备则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载也。吾非不知,羞而不为也。”子贡瞒然惭。俯而不对。有间,为圃者曰:“子奚为者邪?曰:“孔丘之徒也。”为圃者曰:“子非夫博学以拟圣,於于以盖众,独弦哀歌以卖名声于天下者乎?汝方将忘汝神情,堕汝形骸,而庶几近!而身之不能治,而何暇治天下乎!子往矣,无乏吾事。”
子贡卑陬失容,顼顼然不得意,行三十里而后愈。其弟子曰:“向之人何为者邪?夫子何故见之变容失容。整天不自反邪?”曰:“始吾觉得天下一人耳,不知复有夫人也。吾闻之夫子:事求可,功求成,用力少,见功多者,贤人之道。今徒不然。执道者德全,德全者形全,形全者神全。神全者,贤人之道也。托生与民并行而不知其所之,汒乎淳备哉!功利机巧必忘夫人之心。若夫人者。非其志不之,非其心不为。虽以天下誉之,得其所谓,囗(上敖”下“言”)然不顾;以天下非之。失其所谓,傥然不受。天下之非誉无益损焉,是谓全德之人哉!我之谓风波之民。”反于鲁,以告孔子。孔子曰:“彼假修浑沌氏之术者也。识其一,不识其二;治其内而不治其外。夫明白入素,有为复朴。体性抱神,以游世俗之间者,汝将固惊邪?且浑沌氏之术,予与汝何足以识之哉!”
泰初有无,无有知名。一之所起,有一而未形。物得以生谓之德;未形者有分,且然无间谓之命;留动而生物,物成心机谓之形;形体保神,各有仪则谓之性;性修反德,德至同于初。同乃虚,虚乃大。合喙鸣。喙鸣合,与六合为合。其合缗缗,若愚若昏,是谓玄德,同乎大顺。
夫子问于老聃曰:“有人治道若相放,可不成,然不然。辩者有言曰:‘离坚白,若县寓。’如果则可谓贤人乎?”老聃曰:“是胥易技系,劳形怵心者也。执留之狗成思,猿狙之便自山林来。丘,予告若,而所不能闻与而所不能言:凡有首有趾、偶然无耳者众;无形者与无形无状而皆存者尽无。其动止也,其死生也,其废起也,此又非其以是也。有治在人。忘乎物,忘乎天,其名为忘己。忘己之人,是之谓入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