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庙门,向北而行,地甚平坦,约数十步始有石级数层罢了。行不甚远,老残在后,一少年穿库灰搭连,布棉袍,青布坎肩,头上戴卞一顶新褐色毡帽,一个大辫子,乌黑乌黑拖在后边,辫穗子有一尺长,却同环翠的肩舆并行。前面虽看不见面貌,阿谁乌黑的颈项,倒是很显豁的。老残内心惊奇,山路上那有这类人?留意再看,不但与环翠肩舆并行,并且在那与环翠交心。山轿本来离地甚近,走路的人比坐肩舆的人,不太低一头的风景,以是走着说话甚为便当。又见那少年指手画脚,一面指,一面说,又见环翠在肩舆上也用手指着,向那少年说话,仿佛像同他很熟似的。心中正在不解甚么原因,忽见前面德夫人也转头用手向东指着,对那少年说话;又见那少年赶走了几步,到德夫人肩舆面前说了两句,见那肩舆就垂垂走得慢了。老残正在迷惑,想不出这个少年是个何人,见前面肩舆已停,前面肩舆也一齐放下。
大师举杯替二云道了谢,随便喝了两杯。德夫人惦记靓云。向逸云道:“您才说靓云为甚么下乡?咱娘儿们说说不要紧的。”逸云叹口气道:“您别笑话!我们这个庙是畴前明就有的,积年以来都是如许。您看我们如许打扮,并不是像那倚门卖笑的娼妓,当初原为欢迎上山烧香的上客:或是官,或是绅,大抵满是读书的人居多,以是我们从小全得读书,读到半通就念佛典,做功课,有官绅来陪着讲发言,不讨人嫌。又因为尼姑的装束颇犯人的忌讳,如果上任,或有甚丧事,大抵俗说瞥见尼姑不吉利,以是我们三十岁之前满是这个装束,一过三十就全剃了头了。虽说一样的陪客,喝酒行令;间或有喜好风骚的客,随便滑稽两句,也何尝不成对答。倘若停眠整宿的事情,却说是犯着祖上的清规,不敢妄为的。”德夫人道:“但是你们这庙里人,个个都是处女身材到老的吗?”逸云道:“也不尽然,老子说的好:‘不见可欲,使心稳定。’如果过路的客长,天然没有相干的了。若本地绅衿,常来起坐的,既能夹以滑稽,这此中就难说了!男女相爱,本是情面之正,被情丝捆扎,也是有的。但此中十小我里,必然总有一两个守身如玉,始终不移的。”
大家进到里间,先在堂屋坐下,店家婆送水来洗了脸。天时髦早,一角夕阳,还未沉山。坐了半晌,挑行李的也到了。逸云叫夫役搬进堂屋内,说:“你去罢。”逸云问:“如何铺法?”老残说:“我同慧哥两人住一同,他们三人住一间,何如?”慧生说:“甚好。”就把老残的行李放在东边,慧生的放在西边。逸云将东边行李送畴昔,就来拿西边行李。环翠说:“我来.罢,不敢劳您驾。”当时逸云已将行李提到西房翻开,环翠帮着搬铺盖。德夫人说:“怎好要你们脱手,我来罢。”实在已经铺陈好了。那边一付,老残等两人亦安插停妥。逸云赶过来,说道:“我可误了差使了,如何您已经归置好了吗?”慧生说:“不敢当,你请坐一会歇歇好不好?”逸云说声:“不累,歇甚么!又又往西房去了。慧生对老残说:“你看逸云何如?”老残:“实在好。我又是爱好,又是佩服,倘若在我们家附近,我必得交友这个老友。”慧生说:“谁不是这么想呢?”“慢提慧生、老残这边群情。却说德夫人在庙里就契重逸云,及至一起同业,到了一个古迹,说一个古迹,看他又风雅,又凶暴,内心想:“人间那边有如许好的一个文武双全的女人?若把他弄来做个帮手,白日摒挡家务,早晨灯下谈禅;他若肯嫁慧生,我就不要他认嫡庶,姊妹称呼我也是甘心的。”自从打了这个动机,更加留意去看逸云,见他肤如凝脂,领如蝤蛴,笑起来一双眼又秀又媚,倒是不笑起来又冷若冰霜。趁逸云不在面前时,把这意义向环翠筹议。环翠喜的直蹦说:“您好歹成绩这件事罢,我替您磕一个头感谢您。刀德夫人笑道:“你比我还焦急吗?且等今晚尝尝他的口气,他若肯了,不怕他师父不肯。”究竟慧生姻缘可否成绩,且听下回分化。(未完待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