靓云正待要问,只见逸云已经换了衣服,搽上粉。点上胭脂,走将出去;穿得一件粉红库缎袍子,却配了一件玄色缎子坎肩,光着个头,一条乌金丝的辫子。靓云说;“师兄偏劳了。”逸云说:“岂敢。岂敢!”靓云说:“师兄,这位铁老爷佛理高深,德太太叫我有不懂的问他白叟家呢。”逸云说:“好,你问,我也叨光听一两句。”靓云遂立向老残面前,恭恭敬敬问道:“《金刚经》云:‘若人满三千大千天下七宝以用布施,其福德多,不如以四句偈语为别人说,其福胜彼。’叨教那四句偈本经到底没有说破?有人猜是:‘统统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老残说:“问的短长!一千几百年注金刚经的都注不出来,你问我,我也是不晓得。”逸云笑道:“你要那四句,就是那四句,只怕你不要。”靓云说:“为么不要呢?”逸云一笑不语,老残寂然起敬的立起来,向逸云唱了一个大肥喏,说:“领教很多了!”靓云说:“你这话铁老爷倒懂了,我还是不懂。为么我不要呢?三十二分我都要,别说四句。”逸云说:“为的你三十二分都要,以是这四句偈语就不给你了。”靓云说:“我更不懂了。”老残说:“逸云师兄佛理真通达,你想六祖只要了‘因无所住。而生其心’两句,就得了五祖的衣钵,成了活佛:以是说‘只怕你不要’。真正生花妙舌。”老残因见逸云不凡,便问道:“逸云师兄,屋里有客么?”逸云说:“我屋里向来无客。”老残说:“我想去看看许不准?”逸云说:“你要来就来,只怕你不来。”老残说:“我历了无穷劫。才遇见这个机遇,怎肯不来?请你带路同业。”当真逸云先走,老残后跟。德夫人笑道:“别让他一小我进桃源洞,我们也得分点仙酒喝喝。”
天将欲明,逸云先醒,去叫人烧了茶水、洗脸水,号召大家起来,煮了几个鸡蛋,烫了一壶热酒,说:“外边冷的短长,吃点酒挡寒气。”大家吃了两杯,感觉腹中和暖,当时东方业已发白,德夫人、环翠坐了小轿,披了皮大氅,环翠本没有,是慧生不消借给他的。
德夫人走到他屋里看看,本来不过一张炕,一个书桌,一架书罢了,别无长物。却清算得非常洁净,炕上挂了个半旧湖绉幔子,叠着两床半旧的锦被。德夫人说:“我乏了,借你炕上歇歇,行不可?”逸云说:“不嫌肮脏,您请歇着。”当时环翠也走进房里来。德夫人说:“咱俩躺一躺罢。”慧生、老残进房看了一看,也就退到外间,随便坐下。慧生说:“刚才你们讲的《金刚经》,实在讲的好。”老残道:“空谷幽兰,真想不到这类处所,会有如许高人,并且又是年青的尼姑,外像仿佛跟妓女一样。前人说:‘莲花出于污泥。’真是不错的!”慧生说:“你昨儿心目中只要靓云,今儿见了靓云,何故很不着意似的?”老残道:“我在省会只听人奖饰靓云,从没有人提及逸云,可晓得曲高和寡呢!”慧生道:“就是靓云,也就难为他了,才十五六岁的孩子家呢……”
正谈得欢畅,听慧生与老残在外间说话,德夫人惦记庙里的事,赶快出来问:“如何了?”慧生道:“这个东西初起还力辩其无,我说后辈倚父兄势。凌逼布衣,需求闹出大案来。这件事以道实际,与强奸闺女无异,幸尚未成,你还要极力护短。鄙谚说得好:‘要得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中间必然要放纵世兄,我也不必饶舌,但看御史参起来,是坏你的官,是坏我的官?不瞒你说,我已经写信奉告庄宫保说:途入耳人传说有这一件事,不晓得确不确,请他派人刺探一查。你管束世兄也好,不管束也好,我反正明日解缆了。他听了这话,才有点惊骇,说:‘我回衙门,把这个小牲口锁起来。’我看锁虽是假的,今后再闹,恐怕不敢了。”德夫人说:“如许最好。”靓云木随慧生出去的,上前忙存候伸谢。究竟宋少爷来与不来,且听下回分化。(未完待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