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铸别名贺三愁,不知是否有一愁为这丁香而生。
而丁香,还是开着,开着,将统统的美,开进宿命普通的“结”字里。
几度将书托烟雁,泪盈襟。泪盈襟。礼月求天,愿君知我心。
这首词后被收录在《花间集》里。如一支丁香珠花,被人收纳到华丽精美的嫁妆当中。读如许的小词,即便一颗心硬成了石头,也会刹时被挫骨扬灰,簌簌地飞。簌簌地飞,然后一头跌落在她的脚根,不肯醒来。
唐末期间的牛峤填了一首《戴德多》:
分离还是相守,她自是贰心口的朱砂痣,凄美绯红,不成消逝。
有一名落拓墨客,逗留于一家堆栈时,与店家蜜斯互生倾慕。一日,蜜斯借斟酒之机,对他盈盈说道:“冰冷酒(冰字异体为水字左上加一点),一点、二点、三点,请先生适饮。”并求赐对。墨客不明其意,又遐想到本身景况,一时惭愧,竟郁郁而逝。次年腐败,店家蜜斯给墨客扫墓,发明坟头长出一株丁香。当夜即梦见墨客对她吟诵:“丁香花,百头、千头、万头,供蜜斯赏识。”蜜斯悲喜交集,醒后遂作一联祭奠墓前:“生前痛饮冰冷酒,抱恨地府;身后饱赏丁香花,流芳百载。”
一如李商隐的这个丁香结。繁复而暗香。隔着茫茫愁,无解。
从他的另一首《绿头鸭》里。模糊可见两人初见时的端倪:“美女家,画楼珠箔临津。托轻风彩箫流怨,断肠顿时曾闻。宴堂开、艳妆丛里,调琴思、认歌颦。麝蜡烟浓,玉莲漏短,换衣不待酒初醺。绣屏掩、枕鸳相就,香气渐暾暾。回廊影、疏钟淡月,多少销魂……”
――李商隐《代赠》
像梦普通的,
像梦普通的凄婉苍茫。
内心随即生出了小小的绝望。真是相见不如记念啊。
像宋朝那位等候贺铸的女子一样。
才情如他,小巧剔透如她。
一簇花事,带着愁怨,心有千千结。
附:
而世人还是在歌颂着一个关于丁香的故事:
两阙词,都与阿谁女子有关。或许,她一早就晓得了他们的结局:一春情缘,已是深恩。纵平生的春季都淹死在这红泪里,亦是值得的了。只感念人间有如此男人,令她可想,可恋,可怨。
叹。大略旧时的豪情,多比本日来得厚重,因了那厚重,才接受得住时候千年百年的洗涤,才气用美满无缺的姿式面对生命的脆弱吧。
李商隐的诗美,如珠玉如锦瑟,或清婉或悱恻,都是莹润缥缈得可生烟可起舞,似他糊口的年代,瑰丽荼蘼的晚唐,远远隔水观之,仿佛蜃楼幻景,亦清艳亦迷离。
薄雨初寒,斜照弄晴。春意空旷。长亭柳色才黄,倚马何人先折?烟横水际,映带几点归鸦,平沙消尽龙沙雪。犹记出关来,恰现在时节。
自从南浦别,愁见丁香结。迩来情转深。忆鸳衾。
冷酷、凄清,又难过
像我一样地,冷静彳亍着
而他的《代赠》并无典故。他乃至未曾知,他一次代笔所绾下的丁香结,成了后代文人频频借用与化引的典故――道离情,诉别绪,在东风里斑斓着,难过着。幽人不倦赏。
如许的丁香,是结,还是劫?
至于这两首诗为谁而代,赠送何人,所作年代,皆已无据可考。
书里说贺铸是“长身耸目,面色乌青,人称贺鬼头。”笔墨却如此超脱倾城。似他的脾气,豪放豁达,磊落风骨,不凭借权贵,喜论天下事。诗文兼婉约豪宕之长,或哀婉,或奔腾,皆是气在言外,意境延绵,浩然苍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