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说婚姻是宿缘,定经月老把绳牵。
斯须之间,诸亲百眷都来当作婚盛礼。元来唐时衣冠人家,婚礼极重。合卺之夕。凡属两姓亲朋,无有不来的。就中有引礼、赞礼之人,叫做“傧相”,都不是以下人做。就是嫡亲老友中间,有礼度熟闲、仪客出众、声音清脆的,世人就推举他做了,是个尊敬的事。当时卢生同了两个傧相,堂上赞拜。礼毕。新人入房。卢生将李蜜斯灯下揭巾一看,吃了一惊,打一个寒襟,叫声“呵呵!”往外就走。亲朋问他,并不开口,直走出门,跨上了马,连加两鞭,飞也似去了。宾友当中,有几个与他相好的。要问原因。又有与李氏至戚的,怕有别话错了时候,要成全他的,多来追逐。有的赶不上罢了,那赶着的,问他劝他,只是摇手道:“成不得!成不得!”也不肯说出原因来,抵死不肯回马。世人计无所出,只得走转来,把卢生风景。说了一遍。那李县令气得目睁口呆,大喊道:“成何事体!成何事体!”自思女儿一貌如花,有何捣蛋?今且在众亲朋面前申明,好教他们看个明白。因请众亲戚都到房门前。叫女儿出来拜见。就指着道:“这个便是许卢郎的小女,岂有惊人丑貌?今卢郎一见就走,若不教他见见众位,到底认做个怪物了!”世人昂首一看,公然风韵冶丽,绝世无双。这些亲朋也有说是卢郎无福的。也有说卢郎无缘的,也有道日子差池犯了凶煞的,群情一个不定。李县令愤怒忿的道:“料那厮不能成绩,我也不伏气与他了。我女儿已奉见来宾,今夕嘉礼不成虚废。来宾内里有愿聘的,便赴今夕佳期。有众亲在此作证明,都可做大媒。”只见傧相称中,有一人走近前来,不慌不忙道:“小子鄙人,愿事门馆。”世人定睛看时,那人姓郑,也是拜过官职的了。面如傅粉,唇若涂朱,下颏上端的一根髭须也未曾生,且是斑斓。世人齐喝一声采道:“如此蜜斯,正该配此才郎!何况年貌相称,门阀相称。”就中推两位年高的为媒,另择一个幼年的代为傧相,请出女儿,交拜成礼,且应佳期。一应未备礼节,婚后再补。是夜竟与郑天生了亲。郑生面貌果与女巫之言相合,方信女巫神见。
裴越客看了,不解其意,便道:“某正为本年尚书府婚事只在迟早,问个休咎。这‘三月三日’之说,何也?”李老道:“此恰是婚期。”裴越客道:“日子已定了,目睹得不到当时了。不准,不准!”李老道:“郎君不得性急。老夫所言,万无一误。”裴越客道:“‘水浅舟胶,虎来人得。’大略是不祥的说话了。”李老道:“也一定不祥,应后自见。”道别过了。
越客将这女子高低看罢,大惊说道:“看他容颜衣服,决不是等闲村庄人家的。”叫众养娘好生看视。众养娘将软褥铺衬,抱他睡在床上,解看衣服,尽被树林荆刺抓破,且喜身材毫无伤痕。一个养娘替他将乱发理清梳通了,挽起一髻,将一个手帖替他扎了。拿些姜汤灌他,他微微开口。咽下去了。又调些粥汤来灌他。弄了三四更气候,看看复苏,神安气集。俄然抬开端来,开目一看,看见面前的人一个也不认得,哭了一声,还是眠倒了。这边养娘们问他来源、原因及遇虎根由,那女子只不则声,凭他说来讲去,竟不肯承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