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儿将楔刀撬将开来,板底下是个四周石砌就的大窖,里头多是金银。寄儿瞥见,慌了手脚,擦擦眼道:“莫非白日里又做梦么?”定睛一看,草木树石,天光玉影,面前历历可数。料道非梦,便把楔刀草根一撩道:“还干那谋生么?”取起五十多两一大锭在手,权把石板盖上,仍将泥草遮覆,竟望莫翁家里来见莫翁。未敢竞说出来,先对莫翁道:“寄儿蒙公公相托,一贯看牛不差。迩来时运不济。前日失了两牛,今蹇驴又抱病,寄儿把守不来。今有大银一锭,纳与公公。凭公公除了原发工银,余者给还寄儿为度日之用,放了寄儿,另着人牧放罢。”莫翁瞥见是锭大银,吃惊道:“我田家人苦积勤趱了一世。只要些零散碎银,自不见如许大锭,你却从那边得来?莫非你合着外人做那不公犯警的歹事?你快说个明白,若说得来源不明,我须把你送出官府,究问下落。”寄儿道:“好教公公得知,这东西多哩。我只拿得他一件来看样。”莫翁骇道:“在那边?”寄儿道:“在山边一个地点,我因所草掘着的,今石板盖着哩。”
说罢,墨客飘但是去。寄毕扯住不放,披他袍袖一摔,闪得一跌,立即惊醒。张目道:“还好,还好。一发没出息,弄到养济院里去了。”
明日睡醒,仆人莫翁来唤,因为家中有一匹拽磨的牝驴儿,一并交与他牵去豢养。寄儿牵了暗笑道:“我夜间配了公主,怎生显赫!却本日来弄这个买卖,伴这小我生。”跨在背上,办理也似骑牛的骑了到山边去,谁知骑上了背,那驴儿只是团团而走,并不进步,盖因是常日拽的磨盘走惯了。寄儿没何如,只得跳下来,打着两鞭,牵着前走。今后又添了牲口,恐怕走失,饮食得空。只得备着干粮。跟着四周放牧。莫翁又不时来稽查,不敢怠慢一些儿。辛苦一日,只图得晚间好睡。
呼童载犁躬负锄,手牵黄犊头戴笠。
谁知如许捣蛋,此咒不念,可骇就来。是夜梦境,范阳公主疽发于背,偃蹇不起,寄华经心调节未痊。国中二三新进小臣,逆料公主必危,寄华势焰将败,摭拾前过,纠弹一本,说他御敌无策、冒滥居功、欺君误国多事件。国王览奏大怒,将言寄华削去册封,不准他重登著作堂,锁去大窖边听罪,公主另选良才别降。令旨已下,随有两个力士,将银铛锁了言寄华到那大粪窖边墩着。寄华看那粪秽狼籍,臭不堪闻,叹道:“我只道到底繁华,岂知有此恶境乎?墨客之言,本日验矣!”不觉嚎啕恸哭起来。
一耕不本身,再耕还独立。
落叶辞柯,人生多少!六战国而漫流人血,三神山而杳隔鲸波。住夸百斛明珠,虚延遐算;如有一后芳酒,且共高歌。
厥后宋人偏对劲,一班道学自雍客。
两个说说话话,一同投到莫家来。莫翁问其来意,沙三把寄儿勤谨过人,愿投门下牧养说了一遍。莫翁看寄儿模样诚恳,力量粗劳,也自欢乐,甘心雇佣,叫他写下文卷。寄儿道:“我须不识字,写不得。”沙三道:“我写了,你画个押罢。”沙三曾在村塾中读过两年书,尽写得几个字,便写了一张“甘心受雇,专管牧畜”的文书。虽有几个不成的字儿,领悟得去也便是了。厥后年代之下要画个押字,沙三画了,寄儿拿了一管笔,不知左画是右画是,自想了暗笑道:“不知昨夜怎的献了万言长策来!”抢着笔千斤来重,沙三把定了手,才画得一个十字。莫翁当下发了一季工食,着他在山边草房中留宿,专管牧养。
倒是此番以后,晚间睡去,就做那险恶之梦。不是被火烧水没,便是被盗劫官刑。初时内心道:“梦虽不妙,日里落得好处,不象前番做欢愉梦光阴里受辛苦。”觉得对劲。厥后到得夜夜如此,常常惊魔不醒,才有些镇静。认旧念取那五字真言,却不甚灵了。你道何故?只因财利迷心,身家念重,不时防贼生机起,天然梦魂倒置。怎如得做牧童时无忧无虑,饱食安眠,夜夜梦里清闲,享那主公之乐?莫继要寻前番梦境,再不能勾,内心鹘突,如醉如痴,生出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