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裴安卿听得吵嚷,在睡梦中惊觉,赶紧起来,早已有人报知。裴安卿传闻,却正似顶门上失了三魂,脚底下荡了七魄,连声只叫得苦,悔道:“不听兰孙之言,乃至于此!谁晓得将仁待人,被人不仁!”一面点起民壮,分头追捕。多应是海底捞针,那寻一个?
转眼间,又是满月,少不得做汤饼会。众乡绅亲朋,齐来道贺,真是来宾填门。吃了三五日筵席。春郎与兰孙。自梯已设席道贺,自不必说。
“粉孩儿”对对挑灯,“七娘子”双双执扇。旁观的是“风检才”、“麻婆子”,夸称道“鹊桥仙”并进“小蓬莱”;伏侍的是“好姐姐”、“柳青娘”,帮衬道“贺新郎”同入“销金帐”。做娇客的磨枪备箭,岂宜重问“后庭花”?做新妇的,半喜还忧,此夜定然“川拨棹”。“脱布衫”时欢未艾,“花心动”处喜非常。
阴阳总一理,祸福唯自求。
兰孙得了这个动静,算是黄连树下操琴――苦中取乐了。将身边所残剩银,买口棺木,雇人抬出尸首,盛殓好了,停在清真观中,做些羹饭浇奠了一番,又哭得一佛出世。那裴安卿所带盘费,原无多少,到此已用得干清干净了。虽是已有棺木,殡葬之资,毫无所出。兰孙左思右想,道:“只要个娘舅郑公见任西川节度使,带了家眷在彼,倒是路途险远,千万不能援救。真正无计可施。”事到头来不自在,只到手中拿个草标,将一张纸写着“卖身葬父”四字,到灵枢前拜了四拜,祷告道:“爹爹阴灵不远,保奴前去得遇好人。”拜罢起家,噙着一把眼泪,抱着一腔冤恨,忍着一身耻辱,沿街喊叫。不幸裴兰孙是个娇滴滴的闺中处子,见了一个陌生人,也要面红耳热的,不想本日出头露面!思念父亲临死言词,不觉寸肠俱裂。恰是:
话休絮烦。且说王夫人当时年已四十岁了,只感觉喜食咸酸,经常作呕。刘元普只道中年人病发,延医看脉,没一个讲解得出。就有个把有手腕的忖道:“象是有喜的脉气。”却晓得刘元普年已七十,王夫人年已四十,从未曾生养的,为此都不敢下药。只说道:“夫人此病不消服药,不久自廖。”刘元普也道如许小病,料是无妨,自此也不延医,放下了心。只见王夫人又过了几时,当真病好。但感觉腰肢日重,裙带渐短,眉低眼慢,乳胀腹高。刘元普半信半疑道:“梦中之言,公然不虚么?”日月易过,不觉已及产期。刘元普此时不由你不信是有孕,防备临蓐,一面唤了收生婆出去,又雇了一个奶子。忽一夜。夫人方睡,只闻得异香扑鼻,仙音撩亮。夫人便觉腹痛,世人齐来奉侍临蓐。不上半个时候。生下一个孩儿。香汤沐浴过了,看时,只见眉清目秀,鼻直口方,非常魁伟。伉俪两人欢乐无穷。元普对夫人道:“一梦之灵验如此。若如裴、李二公之言,皆上天之赐也。”就取名刘天佑,字梦祯。此事便传遍洛阳一城,把做消息传说。百姓们编出四句标语道:
次日这桩事,早报与下属晓得,少不得动了一本。不上半月已到汴京,奏章早达天听,天子与群臣议处。如果裴安卿是个贪赃刻剥、恭维诌佞的,朝中也另有人喜他。只为平素心性朴直,不肯趋奉权贵,何况一清如水,俸资以外,毫不苟取。那有财帛趋奉势要?以是无一人与他辨冤。多道:“纵囚逃狱,典守者不得辞其责。又且杀了佐贰,独留刺史,事属可疑。合当拿问。”天子准奏,即便批下本来,着法司差官扭解到京。当时裴安卿便是重出世的召父,再生来的杜母,也只得低头受缚。却也道本身素有政声。另有辨白之处,叫兰孙清算了行李,父女两个同了押送人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