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行至此,我内心的蔷薇也开了。
我晓得,这于猛虎,于蔷薇,都是甘心,都是美满。
山川光辉为我妍。野僧早饥不能饘,晓见寒溪有炊烟。
这句话很美。也是红色月光一样的和顺。再加一点点薄弱的野性,一点点素朴的古意,旧工夫的容颜,就是这模样一点点描画出来,再一点点拿来回味的。放在鼻尖或心间,悄悄的闻,细细的嗅,直到骨头里能开出小小的花来……
但真的有人在唱:
水精帘动轻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那样的风致——买酒,听琴,看夜雨拂晓,寒溪炊烟,白云载清风归,确切是山川光辉为我妍。只是彼时东坡归天已有一年,黄庭坚念及此处,不免心中起伏,后段笔迹里明显多了多少激扬。细细观之。好似劈面而来的虎啸之势,带着与生而俱的骄狂劲逸,一笔如一叱,一划如一咤,暗藏于陈腐的山谷当中,透过翻涌的松风松浪,遥遥震惊耳膜。
春无踪迹谁知,除非问取黄鹂。百啭无人能解,因风飞过蔷薇。
红蔷薇--热恋;粉蔷薇--爱的誓词;白蔷薇--纯粹的爱情;黄蔷薇--永久的浅笑;深红蔷薇--只想和你在一起;粉红蔷薇--我要与你过一辈子;圣诞蔷薇--追思的爱情;野蔷薇--浪漫的爱情。(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蔷薇花语:
开得不问春归那边,不知春归那边。
一首很欢畅的曲子,属于三十年代的黒木胶片期间。邓丽君唱得好听,她的声音甜美而柔曼,像要把全天下的蔷薇都唱开了似的。那些蔷薇也真的是闻声了,一朵一朵翻开耳朵,一丛一丛翻开身材,恐怕下一刻就老掉了,败掉了,冒死一样的开起来,嫁奁一样的开起来。如同爱情中的女孩子,恨不得一夜娇媚倾城,可偏生还只是薄弱的少女,青涩涩的,素素的美,带着春秋给的无辜,只会惹民气疼,惹人记念。
低低的嗅,低低的俯身,低低的闭眼,带着怀念,微醉,沉迷,刻骨的温情,洁净的欲望,都像红色的月光一样,完工一地的绕指柔。
喜好那阵扑入我怀的孤单风,带着宋时暮春独占的潮湿明丽,带着比黄鹂啼音更空灵的小唯美,小难过,小清爽,在心间委宛了又委宛,然后在一个花名面前,暖和地沉淀下来。
喜好黄庭坚的这首《清平乐》。
春归那边?孤单无行路。如有人知春去处,唤取返来同住。
连一贯刻薄的张爱玲,写蔷薇花开,也是“那幼小的美满,自有它的敬爱可亲”。细细嗅来,自有几分和顺的味道。张爱玲亦是心有猛虎之人,凌厉之时笔锋若刀,气势逼人,极暴虐,又极超脱,看得惊心,又看得赞叹。那样的笔墨,怎不是猛虎,怎不是毒药,只要与之相逢了,它天然是连骨头都不吐。
依山筑阁见平地,夜阑箕斗插屋椽。我来名之意适然。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夜雨鸣廊到晓悬,相看不归卧僧毡。泉枯石燥复潺湲,
如暗恋普通,难过不知归处的孤单之美。
木心在他的《素履之往》里写:野蔷薇开白花,古女子蒸之以泽发。
“蔷薇蔷薇到处开,芳华芳华到处在……天公要蔷薇到处开,也叫我们尽量地爱……春季是一个美的新娘,满地蔷薇是她的嫁奁,只如果谁有少年的心,就配做她的情郎……”
怡亭看篆蛟龙缠。安得此身脱拘挛,舟载诸友长周旋。
老松魁伟数十年,斧斤所赦今参天。风鸣娲皇五十弦,
蔷薇这名字真是好听。它会让你信赖,从一个名字爱上一莳花,是一件多么水到渠成的事情。蔷薇,蔷薇,悄悄念起来,跟梦话似的,满口都是素素的陈腐气味,无端的让人记念,让人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