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珠求死不得,无计可施,自怕不免污辱,只是内心暗祷观世音,求他救拔。老道日与众妇淫戏,要动夜珠之心,争奈夜珠心如铁石,毫不为动。老道见他不快,也不来强他,只是在他面前各式弄法弄巧,要图他笑容开了,欢胜利事。以是日逐把些奇特的事,做与他看,一来要他欢愉,二来矫饰本领高强,使他绝了出外之念,断念塌地随他。你道他如何弄法?他秋时出去,取田间稻花,放幸亏石柜中了,每日只将花合余拳起,开锅时满锅多是香米饭。又将一瓮水,用米一撮,放在水中,纸封了口,藏于松间,两三日开封取吸,多变做扑鼻香醪。以是供应满洞人丁,酒米不须营求,天然丰足。如果天雨不出,就剪纸为戏,或蝶或凤,或狗或燕,或狐狸、猿猱、蛇鼠之类皆有。瞩他去到某家取某物来用,立即即至。前取夜珠的双蝶,便是此法。若取着家火什物之类,用毕无事,仍教拿去还了。桃梅果品,日轮猴形人两个供办,都是带叶连枝,是山中树上所取,不是慑将来的。夜珠日日见他如此感化,固然内心也道是奇特,再没有一毫随顺他的意义。老道略来缠缠,即便要死要活,大哭大呼。老道不耐烦,便去搂着别个妇女去适兴了。还幸亏老道心性,只爱喜好不爱烦恼的,以是夜珠虽慑在洞里多时,还得满身不损。
世人正自各道苦衷,哀伤不巴。忽见猴形人传来道:“洞主返来了。”世人恐怕他知觉,掩泪而散,只要夜珠泪未曾干。老道又对他道:“多时了,还哭做甚?我只图你垂垂厮熟,等你心顺了我,大师欢乐。免得逼你做事,终久不象我意,故不强你。本日子已久,你只不转头,不要讨我愤怒起来,叫几个按住了你,强做一番,不怕你飞上天去。”夜珠见说,心慌不敢哭泣。只是心中默祷观音救护,不在话下。
离山一里以外,有个大姓仇氏。伉俪两个,年登四十,极是好善,并无子嗣。乃舍钱刻一慈悲大士像,供礼于家,朝夕香花灯果,拜求如愿。每年仲春十九日是大士生辰,伉俪两个,斋戒虔诚,躬往天竺。三步一拜,拜将上去,烧香祷告:非论男女,求生一个,以续后代。如是三年,其妻公然有了妊孕。十月期满,晚间生下一个女孩。伉俪两个,欢乐无穷,取名夜珠。因是夜里生人,取掌上珠之意,又是夜明珠宝贝普通。年复一年,看看长成,端慧多能,工容兼妙。父母珍惜他端的如珠似玉,倏忽已是十九岁。父母俱是六十以上了,尚未许聘人家。
诗曰:
大姓伉俪二人正同在堂上,说着女儿婚事未谐,唧唧哝哝的筹议,忽见老道走将出去。大姓常日晓得此人有些古怪的,起来相迎。那妈妈见是大师白叟家,也不躲避。三人见礼已毕,请坐下了。大姓问道:“老道,本日为何来临草屋?”老道道:“老仆特为令爱婚事而来。”两人见说是替女儿说亲的,忙叫:“看茶。”就问道:“那一家?”老道道:“就是老仆家。”大姓见说了就是他家,正不知这老道住在那边的,内心已有好些不称心了,勉强答他道:“向来相会,不知老道有几位公子?”老道道:“不是小儿,老仆晓得令爱不成作凡人之配,老仆本身要娶。”大姓虽怪他言语不伦,还不当真,说道:“老道常日专好谈笑说耍。”老道道:“并非耍笑,老仆公然愿做门婿,是需求成的,不必推托!”大姓佳耦,见他说得可爱,勃然大怒道:“我女闺中妙质,等闲的不敢求聘。你是何人?辄敢胡言乱语!”立起家把他一抓。老道安闲不动,拱立道:“老丈差了。老丈挑选半子,不过为养老计耳。若把令爱嫁与老仆,老仆能孝养吾丈于生前,礼祭吾丈于身后,大事已了,可谓极得所托的。这个不为佳婿,还要怎的才佳么?”大姓大声叱他道:“人有贵贱,年有长幼,贵贱非伦,长幼不偶,也不肚里想一想,敢来冒昧,戏弄吾家!此非病狂,必是丧心,何足计算!”叫家人们持杖赶逐。仇妈妈只是在中间夹七夹八的骂。老道笑嘻嘻,且走且说道:“不必赶逐,我去罢了。只是厥后追悔,要求见我,就无门了。”大姓又指着他骂道:“你这个老枯骨!我要求见你做甚么?少不得瞥见你迟早倒在路旁,被狗拖鸦啄的日子在那边。”老道把手掀着须髯,长笑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