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不答复,只看看他的脸,便来给他解下弓袋和箭壶和装着小母鸡的网兜。羿俄然心惊肉跳起来,感觉嫦娥是因为愤怒寻了短见了,便叫女庚去叫赵富来,要他到后园的池里树上去看一遍。但他一跨进房,便晓得这猜测是不确的了:房里也很乱,衣箱是开着,向床里一看,起首就看出失少了金饰箱。他这时正如头上淋了一盆冷水,金珠天然不算甚么,但是那羽士送给他的仙药,也就放在这金饰箱里的。
“喳……”他一面承诺着,一面去接马缰和马鞭。
女乙来点灯了,劈面墙上挂着的彤弓,彤矢,卢弓,卢矢,弩机(6),长剑,短剑,便都在暗淡的灯光中呈现。羿看了一眼,就低了头,叹一口气;只见女辛搬进夜饭来,放在中间的案上,左边是五大碗白面;右边两大碗,一碗汤;中心是一大碗乌鸦肉做的炸酱。
羿并不勒住马,任它跑着,一面却也拈弓搭箭,只一发,只听得铮的一声,箭尖正触着箭尖,在空中收回几燃烧花,两枝箭便向上挤成一个“人”字,又翻身落在地上了。第一箭方才相触,两面立即又来了第二箭,还是铮的一声,相触在半空中。那样地射了九箭,羿的箭都用尽了;但他这时已经看清逢蒙对劲地站在劈面,却另有一枝箭搭在弦上,正在对准他的咽喉。
暮霭覆盖了大宅,邻屋上都腾起浓黑的炊烟,已经是晚餐时候。家将们听得马蹄声,早已迎了出来,都在宅门外垂动手直挺挺地站着。羿(2)在渣滓堆边懒懒地下了马,家将们便接过缰绳和鞭子去。他刚要跨进大门,低头看看挂在腰间的满壶的崭新的箭和网里的三匹乌老鸦和一匹射碎了的小麻雀,内心就非常踌躇。但到底硬着头皮,大踏步走出来了;箭在壶里豁朗豁朗地响着。
“你真是枉长白大!连母鸡也不熟谙,会当作鹁鸪!你究竟是谁哪?”
“王升到姚家找太太去了。”
羿这才趴上马来,跨进门,想了一想,又回过甚去问道――
“我没有小的。自从我射封豕长蛇(5)……”
“……你打了丧钟!……”远远地还送来叫骂。
“谁推测现在竟至于精光的呢。想起来,真不晓得将来如何过日子。我呢,倒不要紧,只要将那羽士送给我的金丹吃下去,就会飞升,但是我第一先得替你筹算,……以是我决计明天再走得远一点……”
羿转了两个圆圈,才瞥见王升站在门内里。
(19)告帮:在旧社会,向有干系的人祈求钱物帮忙。 (2)
只要羿呆呆地留在堂屋里,靠壁坐下,听着厨房里柴草爆炸的声音。他回想半年的封豕是多么大,远了望去就像一坐小土冈,如果当时不去射杀它,留到现在,足能够吃半年,又何用每天愁饭菜。另有长蛇,也能够做羹喝……
“这是封豕长蛇么?”她说着,一面回转头去对着女辛道,“放一碗汤罢!”便又退回房里去了。
“你是谁哪?如何把我家的顶好的黑母鸡射死了?你的手怎的有这么闲哪?……”
“瞎了你的眼睛!看你也有四十多岁了罢。”
这类景象,羿倒久已风俗的了,起码已有一年多。他仍旧走近去,坐在劈面的铺着脱毛的旧豹皮的木榻上,搔着头皮,支支梧梧地说――
“你真是白来了一百多回。”他吐出箭,笑着说,“莫非连我的‘啮镞法’都没有晓得么?这如何行。你闹这些小玩艺(11)儿是不可的,偷去的拳头打不死本人,要本身练练才好。”
嫦娥正在看着圆窗外的暮天,渐渐回过甚来,似理不睬的向他看了一眼,没有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