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孀妇牵了铁蛋家的黄牛跟在前面,面庞倦怠,她的目光惨白地望着远方,没有人晓得她在想些甚么。
山子在水里惶恐失措地扑腾,一沉一浮,嘴里呜哭泣咽,水大口大口灌进肚子里。马栓儿的脑袋在山子身边钻出来,一双手按住山子的肩膀,把他按下去,扯出水面;扯出水面又按下去。
“走路当点儿心,别落到水库里了!”
“哎,睡觉!”山子熄了电灯,一会儿,屋里传出均匀的酣声。
“也许够了!”
秦孀妇始终沉着地听着。
“你宠他,惯他……你就等着哪朝给他收尸吧!”马栓儿爹气狠狠地丢掉扁担,牵了黑狗出门。马栓儿趁机溜进屋,扯了一条裤套上,抓了馒头狼吞虎咽。
.秦孀妇安静地拔开人群,安闲地走在落日西下的乡道上。远处山头的残阳余云,像民气上一道流淌着鲜血的新伤,两行清泪滚落下来。她不明白,这个村落的人们,为何这般初级愚笨,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竟也能够成为他们进犯别人的东西。莫非,男人,本就是为刺伤女人的心,划破女人的庄严而存在着吗?不管是孩子,还是成年男人,只要你靠近他,就得遍体鳞伤?
“哎!”
“把这些货都买了,该凑够你的学费了呗?”
娃子们见状,全都抱了衣服四周开溜。马栓儿刚爬上堡坎,一根玉米杆便狠狠抽在他身上。固然他一贯放肆,好事干尽,可儿命关天倒是头一遭。这会儿,他已被吓得魂飞魄散,顾不得看清是谁在抽他,捧首鼠窜。玉米杆像是长了脚,直跟着他撵,一下一下,抽得他顿时有皮开肉绽之感。无法之下,他只要光着身子逃进了玉米林子里,满身像是破了千百道口儿,又被撒上了盐巴和辣椒。
马栓儿正对劲失色,突闻铁蛋说山子不通水性,定神看山子,他已不再挣扎。四周的人早已逃到岸上,有人惊呼:“马栓儿,山子死啦!”
山下的水库里,扑腾着一群光屁股的娃子们。水库的堡坎上,马栓儿赤条条地躺在那边,用一片梧桐叶遮挡着刺目标阳光。
夜色垂垂覆盖着村落,马栓儿爹在屋里喝酒,一副天塌下来也与自个儿无关的架式。马栓儿娘心急如焚地守在门口,刚才嘴皮子威风,这会儿倒是满腹担忧。生了4、五胎,总算生出个带把的,可倒是个目中无人、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上头几个闺女,抱怨她偏袒娃子,重男轻女,出嫁了个个不再登这门槛。留下这独根,管不住哪!唉……怕真是个祸害!
“后天,乡里赶大集。”
好久,山子长长吐出一口气,嘴里嘟囔道:“奶奶……铁蛋……回家……”
马栓儿娘追到门口,喊道:“栓儿……你这又是上哪儿去哪!”
夜里,山子和铁蛋躺在床上唠嗑,铁蛋说:“山子,咱哪天上集市?”
夜色里,回应的她的,只要远处的狗吠声。她落寞地靠在门槛上,泪水盈盈,低叹:要说,儿大不由娘;可这栓儿哪,咋就一出娘肚,就由不得我了哪!
马栓儿战战兢兢地躲在玉米林里,直到夜色渐浓才赤条条溜回家。马栓儿爹借着酒劲儿,抄了扁担堵在堂屋门口,马栓儿娘挡在马栓儿面前,惊呼:“他爹!”
“山子,你甭急……另有半月哪!你好生歇着,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马栓儿早就看到了山子和铁蛋从山腰高低来。他躺在滚烫的堡坎上,恰是装模作样在等他们呢。铁蛋疏离他,投奔山子,他一向耿耿于怀,苦于没有机会抨击,今儿但是天赐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