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似是真的有些累了,靠在椅背上,语气也轻泛。
红袖添香,樱唇含情,当真……美极。
锦书凝神谛听,便闻得“陈州”二字入耳,见他不再多言,便蘸了墨,提笔写了上去。
她不吭声,圣上也未几话,只是一起沉默着。
替天子执笔,便是前朝重臣也不敢,更何况是锦书这类初入宫廷的宫人。
圣上笑了一笑,拿搁在笔架上的御笔蘸了一下,漫不经心的问:“在家的时候,也通文墨吗?”
一侧的宁海心中雪亮,碍于御前不敢作声,只向她递了一个眼色畴昔,着意提点。
锦书觉得他是要本身写,微红着脸,将手中狼毫笔放回笔架,手才伸到一半,腕子竟被他握住了,不觉一惊。
“罢了,”圣上微微合眼,缓缓道:“大抵……是朕想错了。”
殿外的日头从东升,至高悬,同此前那些光阴普通,他都没有歇过。
锦书眼睑低垂,答得谦恭:“奴婢生母早逝,以是每逢她生辰忌辰,便会誊写几卷佛经,以是略微懂些。”
气候垂垂转寒,她奉茶的次数便多了起来,留在前殿奉养的时候也多了。
“是吗,”圣上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只是换了一个姿式,面对着她,低声道:“上一次,朕问的那句话,你果然不知吗?”
偌大帝国的十五道与三百六十州,林林总总的事情老是不歇,锦书在前殿奉养时,见得最多的,便是圣上翻阅奏疏时蹙起的眉头,与案上小山普通,散了又聚的奏疏。
她将目光收回,圣上却未曾,只定定的看着她,仿佛在看望甚么普通。
圣上笑了一笑,却将食指探入砚中,蘸了一指朱红,伸手敷到她唇上。
偶然候,她也在内心悄悄的想,万人之上的天子,实在也一定那样安闲。
圣上待她还是淡淡的,既不靠近,也不疏冷,同其他人并没甚么辨别,锦书见了,心中倒觉安闲。
幸亏锦书生性沉稳,才未曾暴露非常。
锦书按部就班的奉茶以后,便低眉扎眼的侍立一侧,如平常普通一言不发。
“朕倦的很,”圣上摆摆手,语气怠倦,道:“你替朕写几个字罢。”
圣上勤恳,每日皆是早夙起家,对着桌案上的奏疏消磨,本日也不例外。
大周旬日一朝,其他诸事皆是臣工上疏,再请圣上御览唆使。
案上另有狼藉的文书,他伸脱手,随便的清算出来,成了薄薄的一沓。
锦书行动舒缓,有条不紊的研磨了半刻钟,细看砚台中的红色,感觉与平日里圣上用的相差无几,便停了手,将剩下大半截的墨搁在一侧,默不出声的站在一边。
他看着她,低声说:“——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锦书气味微微一顿,道:“看过一些,只是囫囵吞枣,以是不通。”
锦书随即明白过来,微微屈膝,应了声是,便挽起衣袖,将一侧玉瓶中的朱砂倒入砚台中,适当的添水候,拿了桐烟墨,行动轻缓的研磨。
他语气浅淡,却不容回绝,锦书顿了一顿,便抿了抿唇,悄悄应道:“是。”
这句话问的,既有些莫名,也有些伤害。
锦书听得几乎怔住,下认识的去看他,却撞进他深沉而辽远的目光中,几近要被吸出来,心中一顿,面上不觉微热。
锦书心中似昨夜秋雨骚动,心乱如麻,圣上却微一侧身,目光直直望到她面上,缓缓道:“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锦书并不磨蹭,也不慌乱,伸手接过,有条不紊的做完以后,重新递回他面前。
固然读音附近,可陈州附属河南道,郴州倒是附属江南道的。
锦书正觉得圣上会如此一向到午膳时,他却将御笔搁在笔架上,对着案上展开的奏疏,沉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