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太太脸皮实在是厚,闻言只当听不出绮年的意义,笑道:“难怪女人不知,想你母亲尚将来得及与你说呢。”
如燕踌躇道:“女人,前头说女人的婚事,这如果畴昔了,只怕――”年青女人们面嫩,那里有闻声婚事还往前头凑的呢?
周三太太生得一张额尖嘴瘦两颧崛起的枣核脸,细眉细眼,脸上惯带着笑。见绮年出去,便亲热地起家来拉绮年的手,口中啧啧两声:“好嫂子,这般雪团儿般的仙颜女儿,你究竟是如何生的?”
周三太太盘算了这主张,更加要本日便将此事做成了。入赘的是自家表弟,少不得将来周家二房的财产都落在他手里,本身也得分些好处。当下笑道:“提及来嫂子也是过分细心了,女人本年十三了,也该提及婚事,没得老是瞒着。”
绮年想到此处,忍不住苦笑。
如鹂嘟着嘴,先到厨下去端了枇杷羹。这边小杨管事从速退了出去,如燕替绮年整了整衣裳,又取了朵珠花簪在头上,便跟着往正房去。
她素知吴氏禀性软弱,现在家中又没有个男人,只消半骗半抢将庚帖拿了,在外头略加鼓吹,这婚事便成了定局。即便吴氏母女不肯,未出阁的女人被这般一传,为了名声也只好嫁了。不然孤儿寡母,今后也难再找好婆家。
如燕机警,接口嘀咕了一句:“既是如此,那肯入赘的怕也不是给甚么好人……”
周绮年左手拨珠,右手提笔,越是计算,两道秀眉就皱得越紧。直到账页翻完,才淡淡道:“这回的账做得倒周到。”
绮年端端方正站着,面带浅笑任由周三太太盯着看。对峙半晌,到底周三太太先转了眼,恨恨道:“六丫头,女人家听这些闲话已是不该,更不该再传出来。你娘莫非没教过你德容言工?”
“该如何?莫非你还真要大耳光子打出去不成?”绮年发笑,“端了枇杷羹跟着走罢,到了那边少说话,看我眼色行事。”
如鹂喘过一口气,道:“太太说女人这还没出孝呢,谈婚事分歧宜,且年纪还小,过两年再提也不晚。谁知三太太说甚么先换了庚帖,把事商定了,待脱了孝便下定。又说女人本年十三,也不小了。絮干脆叨只是不走,恨得我只想上去一巴掌打出去算完!”
周家宅子并不甚大,出了绮年的珠玉阁,走三十几步就是周太太吴氏所居的小山居。绮年走到正房门口,便闻声里头咳嗽声,吴氏的贴身丫环如莺已经打帘子迎了出来,一见绮年,便抬高声音道:“三太太正缠着太太要女人的庚帖呢。”
因在父孝当中,绮年初上不戴艳色金饰,只是一根镶绿松石的银钗,中间几朵珍珠花钿,通身高低竟有些冰雕雪塑之意。肌肤虽略黑些,却显着面色红润,比之浅显闺阁女儿少了三分娇弱,却多了几分神采飞扬之态。
房中只闻声算盘珠子雨点般的响声,偶有停顿,随即便又疾响起来。
绮年青轻拍抚母亲后背,淡淡道:“三婶娘这话说得当真让人不解了。现在我父亲过世不满三年,母亲又病至如此,侄女儿一时实想不到,还能有甚么丧事。”
绮年端起桌上的茶,悄悄抿了一口,缓缓道:“趁着本年织坊环境还看得过眼,转给彭家,彭家多少还知周家一个情。若真闹到运营暗澹支撑不下去了,连价都卖不上。”
屋中拦着一道屏风,绮年这边说完,那边已有人忿忿答道:“女人说的是!小的把这账看了几次,找不出甚么缝隙来。但是细探听探听,别人家不说,单说丝行给彭家织坊那边,起码每担丝也能降下二两银子的代价来;若说成匹的绸缎进价,那便差得更多了。”